第435章古镇水话

我和小道士很快找了个民居，谈好了租金，暂时住了下来。

如果我是来这江南小镇观光的，那这里的风景确实不错，会是乐于旅游的王美美和秦月最喜欢的那类景点。小镇和古都一样河网交错，潮意颇浓。花窗民居座落在一块，许多民居门前摆着许多瓦罐，接飞檐滴下的雨水。

我和小道士租的民居在一处古桥旁边，从这可以看见收费的乌蓬小船，经常有人在廊地两边摆上地摊，卖一些地方特色的小玩意。这里风景尚可，给人的感觉也很安宁，只是或许是这地方的湿意太重，让我不太习惯，住了两天，每次半夜醒来小解，都会感到身子被湿气包围，像是能被民居边粼粼波光吞进去一般。

答应租房的民居里只有一个寡居老头，老头老眼昏花，有一个在外上学的儿子，经常寄钱回家里，和邻居也相熟，日子还算过得下去。

我问他这些日子来，小镇上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怪事，老头戴着老花镜，瞅着剪下来的报纸想了半天，终于说：小哥非要说的话，是有桩怪事。这两天，有人在水上泛船的时候，看见有一颗头挂在挂花纸的树上，是不是很好笑？嘿嘿。那船主初看以为是吊死鬼，后来近了，发现什么也没有，好笑透了。

有头挂在树上？我和小道士互看了一眼，心里立即有了推测，便去朝那船主追问。

乌蓬小船多是收钱的，收钱带游客上水观光，也有大船。我们找的那船主是小船船主中的一个，头上挂着个大斗笠，面色黝黑，穿着普通的青汗衫和短裤，我们撞上门去的时候，他正在剔牙。

交钱上船，我就告诉你们。船主先是逗了一把中学年纪的小道士，随后笑着说，是有那么一桩事，不过当时我喝着酒，也不觉得那有啥恐怖的，可能就是前几日听过的怪谈出来的幻觉。这类事情在这镇上一向不少见，习惯就好。

小道士不甘心地多盘问了几句，船主只是摇头，说他当时喝多了，除了有个印象，什么也记不清。不过，就算是那印象，他也觉得是幻觉。

最后我们把树的方位打听出来，就往那边走去，果然是镇民祈福用的树。祈福用的巨树福相居多，除了看了不少上面那些挂着的贺卡和花纸，我们在那什么也没找见。

徒劳地搜索了两天，我和小道士就回了民居，心里怀疑没准儿那船主真的是喝酒喝多了，出现的幻觉。

租住小镇民居的时间里，小道士一方面急于除魔卫道，另一方面由于没钱交租金，对我有些心怀愧疚，这两日来一直异样地急躁，不停拿出卦纸，反复推算，反复失望。

我倒不那么急切，反而很悠闲地一边养精蓄锐，一边排查着修魔者的消息。不是我不着急事情，而是着急了也没用，反正千纸鹤没响动，就说明那修魔者还在镇子里，不如将力量用在刀刃上。修鬼道修久了，修出一派与天相通的脾性来。

奇怪的是，最近我经常做梦，梦见我母亲，她总是在湖水里安静地看着我，仿佛树里的精灵，凄美而忧伤。但每次我想伸手抓住她的时候，那湖水都会离我远去，而我在梦中惊醒。

江南小镇，水相最重，生出这类梦境也不奇怪。我如此安抚完自己，逐渐就习惯了这般变化。

事态到第四天终于出现几分端倪，大清晨的，我去采买蔬果，听卖蔬菜的老板说镇上发生了个奇事，有个人淹在水里死了。人淹死不足为奇，我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却听那老板说，这是这个月淹死的第五个人，都在一处淹死的，都是自己走进去，然后在其中淹死了，相貌诡异地安详。

那大明湖边，顾相古桥边上，最近是不是犯了什么禁忌哦。老板摘着豆角说，我听完回到家里，小道士不在家，可能去哪边探魔了，唯有我一人上路。

大明湖乃是这小镇的著名景观之一，经常有游客在此地拍照。但可能由于这附近发生的那桩水中淹人怪事，最近拍照的游客不多，还能看见几个镇派出所打扮的人在记着什么，明黄色的围栏围着一处放尸地。

为防万一，我拿出一张隐身符咒，让自己身影暂时透明，免得被警察看见了，对自己想干的事有影响。

这个月已经是第五人了。我悄悄路过围栏的时候，听见那些警察在交谈，究竟为什么会这样？

我低头去看那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尸体，瞳术一开，便看见一具死尸，被水泡得浮肿。浮肿的尸体样貌可以变得有多可怕，在殡仪馆我就习惯见识了，不过这死尸很特别的一点是，它的脸是很安详的，与一般淹死的情状不同。

看完尸体，我陷入沉思，这看起来不像是自然淹死，却像是被水中的什么东西诱了进去，在自己没有自知的情况下失去生命。又检查一遍周遭，暂时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由于干扰有点多，我决定等深夜再过来探访。就在准备离开时，一个与警察谈话声明显不同的清灵声音却从附近响起，说：快封锁这个地方，一年内不要再开放了，不然还会有人再死的。

我抬头一望，是个身着浅青色长裙的女人，年纪介于女子与少女之间。她长发被一根古簪斜斜挽起，古簪末端雕成嘲风的形状，长相端丽，本是一位美人，只是眉间斜斜穿过一道浅浅疤痕，破坏了女子平和温软的面相，给她多增了几分忧郁感。

她的声音非常好听，像是早日的鹂鸟，带着水乡女子特有的绵软气，丝丝入耳。

怎么？一个警察有些惊讶地看着她，美丽女子犹豫了一下，另一个警察拉扯了他一些，窃窃私语道：这是镇子里那个神神叨叨的风水师，讲不出什么的。

几个警察看待女子的态度一下子变得随意了，女子也提供不出现实的情报，很快被赶到一边去。在女子开始往镇子的方向回去后，我悄悄跟上了她的步伐，走过桥面。

到一处人少的蜿蜒小巷后，清丽女子仿佛感觉到什么一般，停下脚步，轻轻说：不论谁在跟着我，我都没有东西可以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