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汇合
“阿嚏！”我摸摸鼻子。自从进了秋天，这流感就停不下来。我天天躲在我的小画舍里没想到还是染上了。
“诶，老顾，我都打了流感疫苗了怎么还能感冒。”我看了一眼正在画舍的花梨树根茶桌边上自斟自饮的顾夕赟问道。
“人品。”他说。
我气结，“得，那麻烦您也少喝点我的铁观音，省的染了我的人品。”
为了避开他的话锋，我顺手整理了面前的杂乱的桌面，正好立起一面被埋在杂物中的方镜。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我单手支面，不禁真诚感叹道：
“真是一个遗世独立的好女子啊~”
话音刚落，背后那人又念道：
“好一个遗世独立的小胖子~”
……
“顾夕赟，你够没够啊！”我正要拍案而起，一效当年河东狮的风采，突然画舍门外脚步声串起，乱了我正酝酿恰到好处的暴脾气。
我伸头越过屏风一看，有人进来，手上托着几张画。
这不，终于把他等来了。
来人是刘朔，见了我，面上有点不愉快，将画往博古架后面一戳，开口道：
“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指指身后的话又从口袋里翻出来一张纸。“你那天到我的饭店里，我什么都没说，怎么第二天就平白无故来了四张画和一张五万块钱的账单。
前天，我收到了老顾的信，知道他已经找到了这一世轮回重生的牧昀，也就是现在的站在我面前一脸“你丫不可理喻”的刘朔。顺着地址，我找到了他，职业是一个本地菜饭馆的老板，饭馆目前正在装修准备开张，为了体现友爱，特地给他寄了四张本人大作以资鼓励……当然还有一张账单……
我起身请他坐在茶桌边上，给他倒了杯茶。刘朔看见有人在茶桌另一边，就收起颇为怨念的表情客气地对顾夕赟点了点头。
“刘先生，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李川，十三画舍的老板也是唯一的画师。这是我的老朋友顾夕赟，你可以叫他老顾。”顾夕赟此时也对刘朔微微点头示意，但是半低着脸，也看不清神情。
“另外，其实我并没有获得你的账户信息，根本就没有办法收你的钱，所以你何必亲自把画送回来呢？“我笑着看向那所谓的账单，其实只是一张无用票据。
我话毕，刘朔正色说道：“我虽然不完全清楚那天你为什么要来我的饭店，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四张画和账单，但是我也不会占别人一分便宜。”
“刘先生认为我前天去你那里，究竟是为了什么？”我顺手也给自己到了一杯茶。
“李小姐那天不是说，你是来……搭讪的。”他有点不自然地看看手中的小茶杯说道。“我想你是希望我来你的画舍一趟这里，于是我就来了。只是我不明白我和李小姐素昧平生，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为什么您不明说呢？”
我看了看一旁上了年头的立钟，起身说道：“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来来来，先带你看看我的画舍吧。”说着，热情地招呼刘朔起身。刘朔见我没什么明显恶意，也先放下疑惑，和我往里屋走，留下顾夕赟一个人继续喝茶。
十三画舍是三个小厅组成，最中间的厅大门敞开，挂着牌匾，厅内主要放着画台和桌椅可以用来洽谈。左厅堆着各色各样的画和收藏器物，右厅则用屏风和中厅隔开，摆着茶桌，摇椅和一些私人物品。此时，顾夕赟就在右厅喝茶吃瓜果，而我带着刘朔跨过中厅进了左厅，洋洋洒洒地介绍自己的画和一些藏品。
“你看啊，你知道这画的是什么吗？看不出来吧。这种画要走远了看。对对对，站那儿，看出来了吧，没错，这其实是个桃子，你刚才是不是以为是屁股，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知道画家弗洛伊德？不知道啊，没关系，来来来，看看这张裸*，细节清楚的呀，哈哈哈哈哈，别转过头去啊，我临摹的，这是原图，我仿的像不？哈哈哈哈哈。”
“你知道这照片上是什么吗？这可不是普通的小便池啊！这是法国的杜尚1917年展出的“泉”。你别看这有点猥琐，但是这可是当时艺术家对艺术本身意义的一种反思。来来来看这个看这个……”
半个小时后，我兴致高扬满面红光地带着脸色铁青的刘朔回到茶桌边上，心理别提多舒爽，感冒也似一扫而光。看刘朔心情纠结地坐在一边，我赶紧讨好地铺出自己珍藏的小吃点心，清了被顾夕赟泡的差不多的茶叶，又重新烧上一壶。
我摆手招呼道：“趁现在赶紧吃饱喝足了，等会儿可有的饿。”
刘朔一听，奇怪道：“等会儿，什么等会儿？”
刘朔语音未落，门外就传来一阵脚步身。有人在门口沉声问道：
“请问，李川是在这里吗？”
我将顾夕赟和刘朔留在茶桌，自己走到中厅里。站在我博古架拱门外的正是那天被我撞了的一城先生。
他面色暗淡，抬头看着我慢慢说道：“您好，我是于一城，我们在解放街遇见过。前天……”
“我撞了你。”我尴尬地笑笑。
我请他走进来坐在画桌前的圈椅上，自己踱回到画桌后面。
于一城从口袋里掏出我的驾照，推到我面前。“这个现在还给你，我不需要了。”
我心虚地捏回了自己的驾照，翘着小兰花小心翼翼地塞回抽屉，深怕他一开口要回去。
同时，我随口又说了一句：“我在这里等你好久了。”
他有点诧异地抬头，说道：“在这里等我？你知道我会过来？”
我慢腾腾地从最下层的抽屉里拿出一锦盒摆在我们中间，从里面掏出巴掌大的一个铜制编钟。我又拿起一根丁字形木槌，轻轻往上一敲。
“咚！”
我面前的于一城和身后隔着屏风的刘朔都猛地站起来，睁大眼睛往我手中看来。
钟声大作，顿时画舍里所有物体都开始颤动，余音绕梁不止。一个小小的编钟，竟然发出来了寺庙悬钟震耳欲聋的响声。
“那时候的那个钟声？是你！”于一城双手撑在桌上面色颇为狰狞地瞪着我。
我悠悠收好编钟，说道：“这是周朝曾侯乙墓里的镇心钟。当年楚惠王送了曾侯乙一个大傅钟，里面其实吊着一个小的，就是这个啦。”
“什么意思？”于一城问道。
“咱老祖宗的编钟是从铃演化而来，这一系列的乐器在商周一直都用来做礼器。但是后来继续演变的大钟常被悬挂在寺庙里日日奏响，是因为铜钟的声音被认为可以影响僧人和信仰者的心智。而这个观念就来自于那个大傅钟。
周朝曾侯乙的历史已经很难追查了，但是有野史认为楚惠王送大傅钟是为了帮曾侯乙完成轮回。曾侯乙带着钟入墓则是为了下了冥界可以奏响此钟，固灵镇魂，带着记忆重新出生。也有人说大傅钟可以帮助人在升仙之前清除红尘的七情六欲，以此避免雷击渡劫。
当然这些都是传言啦，但是有一点是真的。我手上的这个原本悬挂在大傅钟内部，每次大傅钟作响，其实是这个小钟的声音。我猜楚惠王怕这小钟过于惊世骇俗，就用了个大钟做掩护。不过后来小钟离开大钟单独存在，大傅钟就和普通的甬钟没什么区别了。
至于这个镇魂钟的效果，你试过你知道，不用我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