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一石千层浪 - 胜国录 - 树小房新画不古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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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一石千层浪

朝廷的诏书传遍九州,各方诸侯看了,想法不一。易君瑾回到帝都不久,已经重新调配了靖北军在各处要塞的军力布置,同时派人准备与陶立接触,就在这忙得马不停蹄地当口看到了金陵传来的诏书。

“之前九里亭那边来的消息,勾结蛮族的本来应该是冯聿林吧。这个苏勒,见风使舵的本事,倒真不像是个蛮族人。”

站在下首的伍元书回道:“不错。九里亭驻军同细柳关的杜松达成协议,一是打击冯聿林的天策军,二就是在将来蛮族入侵时,协同防御。先前,已经在长安城下让冯聿林吃了一场败仗。蛮族铁骑却一直都按兵不动,甚至天策溃退,都未见其接应,原来是因为苏勒不在长安。”

“不错。想不到联姻的人选竟然是沈心扬,朝廷这回还真是舍得下本钱。”易君瑾回想起在帝都时与沈心扬结交的情形,不禁嘴角上扬,“的确是个有趣的人啊。”

“少帅,去商路都护府的行程,这下是不是另外安排一个时间?”

易君瑾原本是安排部下去见陶立,最后思量下来仍旧是决定由他自己去,前两日就已经吩咐伍元书在准备了。

易君瑾想了一想,摇了摇头:“不,这件事反而应当抓紧,同时传令三军,备战。”

伍元书心头一凛:“是。”接着略带一些迟疑道:“少帅,眼下四周并无战事。”

“是啊,如今四处都太平,只可惜,山雨欲来风满楼,将来平地风起,也许就是四面楚歌了。”易君瑾的神情,从未如此萧索过。

伍元书有些难以置信,如今靖北军手握帝都,连战连捷,就是沂州和金陵两场大战小有挫折,也依旧是全身而退,怎么样也谈不到四面楚歌的境地。

易君瑾看着面前的地图:“如果我想得不错,蛮族兵出长安,朝廷自金陵北上,两路大军正向京畿而来。老师在云州休养生息,也已经很久了,沧澜关的瓦砾,总有清理完的一天,这便是第三路。至于冯聿林和陶立,冯聿林当然是乐得袖手旁观了,陶立的立场,必得我亲自去确认才好。帝都真是一块香饽饽,人人都惦记着。”帝都四周尽数是平原,无险可守,而且处处都是通衢大道,大军行动便利非常,可说转眼之间,便会陷于重围之中,形势的确是非常严峻的了。

伍元书听了易君瑾说的话,不禁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少帅,这也意味着,我们有机会,将所有与靖北作对的人,一网打尽。”

易君瑾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反而带着赞许的眼光看着伍元书道:“小伍,你真是长进了。”接着在他肩头轻轻一拍:“去准备吧。”

于此同时,在远处的云州,接到朝廷诏书的章绍如果然正与何桂清商议出兵的事。

“镇南王毕竟是懂大势的人,眼下的确不宜再树强敌,蛮族倘能守信,也是一股助力。不过事情,总还是要由我们自己来做。”

何桂清早就跃跃欲试,叶奇瑜和卢良如今都在东南腹地,在新皇身侧,日渐受到重用,骁骑在云州沉寂得未免太久了。

“事事都难逃爵帅洞见。我已经派人查探过,沧澜关的瓦砾,再有月余便能清理完毕,道路亦整修了十之七八。云州府库的沧云甲库存,也已经再三清点过,数目相当可观了,装备一支万人军,不在话下。”

章绍如点了点头:“此战许胜不许败,兵则在精不在多。我仍是留在云州坐镇后方,建功立业,全看你了。”

“属下定不辱命。”

沧澜关下的燕岭山道之中,蛰伏许久的徐家兄弟和傅宗崇,也从章绍如那里接到了朝廷的诏书和骁骑全军备战的军令。当然诏书之中,并未提到任何备战的旨意,神策军不在骁骑节制之列,这道军令也是是章绍如何桂清揣摩章绍如的心思,有意向徐秋岳通报的。

“大哥,机会终于来了。”徐镇岳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长久以来,在这山道之中蛰伏,虽然时时有骁骑接应,物资也不虞匮乏,但这风餐露宿的滋味,实在也不好受。不过经历沧澜关之败以后,徐镇岳的性情,也收敛了一些,尤其是在对傅宗崇的态度上,改变了许多,此刻不必徐秋岳出言提醒,他就自然而然地想到要问一问傅宗崇的意见:“老傅,你看呢?”

傅宗崇已经将徐家兄弟的性情摸得纯熟,知道徐镇岳是有话就说的脾气,徐秋岳则是要三思而后语,自己此时说话,正是合适的时候。而且彼此在燕岭山道中同甘共苦这么长时间,自然知无不言:“朝廷的诏书,只是将与蛮族联姻的事昭告天下,这道备战的军令,想来不会是何桂清的主张,而是章阁老的手笔。”

“这是当然的了,骁骑的主帅,一直都是章阁老。”徐镇岳急急地言道。

傅宗崇心中暗道,自从驻军云州,章绍如显然已经将重心放在培养后辈上,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叶奇瑜的踪迹愈加神秘,何桂清日渐受到重用,但许多处置,章绍如渐渐已经隐于幕后,都由后辈自行定夺,何以会在这个时候,一改往日的习惯,亲自下令。

徐秋岳倒是想到了原因,也很赞同傅宗崇的话:“就看这句话好了,”说着手指指在诏书上还于旧都那句话上:“婚期定在还都之时,而如今帝都还在易君瑾的手上,苏勒秣马厉兵多年,娶的又是镇南王府的郡主,自然不会愿意久候的。出兵近在眼前,而且必是长安和金陵,一齐发动。”

果然一言而中,傅宗崇眼中不禁有欣赏之意:“将军说的不错,各路诸侯,恐怕都正跃跃欲试,我辈岂能落于人后?”

“不错。这在山沟里的日子真是受够了。”徐镇岳愤然言道。

“骁骑是我辈楷模,阁老也是军中前辈,自然没有不追随的道理,传令下去,备战。”徐秋岳冷静地说道。

如今要说最不甘心和失意的人,非冯聿林莫属。长安城下一场意料之外的大败,打乱了他长久以来的计划,如果不是秦瑞机警,及时来援,也许他的性命就要葬送在杜松的手上。如今在细柳关和长安城之间的荒野小城之中,暂且驻足,心中的愤懑可想而知。冯仲和秦瑞都极力开导,毕竟实力仍在,只是小小的挫折而已,哪知没有过几天,更大的挫折接踵而至。冯聿林一直以为,自己与苏勒之间的往来颇有先见之明,却没有想到,自己竟是被苏勒玩弄于股掌之上而不自知。冯仲则是一直对蛮族保持着戒备,如今朝廷竟然与苏勒合作,虽然让他感到十分惊讶,但也觉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因而并不像冯聿林那般沮丧。

冯聿林也不完全是沮丧,更多的事愤怒,早就想到蛮族人不可信,却还是没有想到,苏勒首鼠两端竟至如此地步。好在冯仲的话及时提醒了他,朝廷既然不惜和世代为仇的蛮族暂且化干戈为玉帛,只能是因为两害相权取其轻,下定决心要先消灭盘踞帝都的易君瑾。一旦靖北军真的如诏书上所说的归于尘土,那么朝廷和蛮族的联军,下一个目标,不言自明,当然是自立门户的天策。

冯仲有一句很精到的评语:“今日之靖北,便是将来之天策。”

是啊,冯聿林也不禁要想。当初自己在帝都,为了掩人耳目,曾经让麾下将士假扮过靖北军,想不到今时今日,竟然和靖北军有了这样唇亡齿寒的关系,未免有些太讽刺了。

“当初靖北军与细柳关守军订立盟约,其中就有一条,蛮族人马,不得有一人一骑,越过细柳关。蛮族入侵时,两军守望相助。如今朝廷虽然改弦更张,细柳守军却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想来蛮族禁军帝都,还要费些功夫。”

“世兄的意思是?”

“如今局势,各方角力,谁也未必是永远的敌人。苏勒已经下注,我们何妨也下一注。照我看,蛮族也未必会出死力与靖北厮杀。最终决战的,一定还是靖北和朝廷双方的大军。我等作壁上观,尽享渔翁之利不是更好。”

冯仲这一番话,让冯聿林心头最后一点阴郁也散去了。随之而来的是兴奋之色,从长安到帝都,这实在是一篇大文章,靖北军、苏勒、还有细柳守军,将这盘根错节的形势搅得更加混乱,继而从中取利,正是一个大号机会。

“此事还要让瑞儿来一同参详,从容谋划。”

“这一点,在下已经想到了,侄少爷想来也快到了。”冯仲成竹在胸地说道。

兴平九年的最后岁月,就这样悄然过去,表面上举国的烽烟,似乎渐渐消散,各路诸侯,彼此的实力都难以战胜对方,局势陷入了僵持。实际上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战已经在酝酿之中,从细柳关到沧澜关,这两座昔日的雄伟关城,如今只是作为战场的界标而已。

兴平十年的新春,就在这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局势下,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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