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螳螂捕蝉
看示警的讯号发出的位置，离众人此刻所处的滩涂距离不远，而且既然四周的道路已然断绝，那么选择也很明显，要么此刻果断选择方向突围，要么就是用吊篮索道回到绝壁上的堡垒，然后凭借地势据守。
叶奇瑜在脑中飞快的推演两种方案，要说突围，因为此行目的原本只是探查，所以骁骑随行的人手不过数十人，而且不备甲胄，其余两家的情形差相仿佛，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地势又不熟悉，贸然突围，机会确实渺茫。至于据守，叶奇瑜记得绝壁之上的堡垒四周设计确实精良，以如今这百余人手，只要调度得法坚持数天应该不成问题，堡垒中的兵器库虽然大部分清空了，但还留有一些甲胄武器，足够武装眼下的人手了，唯一不清楚的是水源和粮食，众人随身虽然都有携带，但只能应急，堡垒之中是否有存粮和水源尚在未知之数，不过两相比较，还是据守待援的胜算大一些，陶家堡距离此地，快马不过半天功夫，陶立只要一两日内接不到任何讯息必会知道此处有变，自会发兵来援，何况，叶奇瑜想，易君瑾行事，从来留有后招。
易君瑾的想法与叶奇瑜大致相同，用兵贵在知己知彼，如今骤然遇袭，除了知道身陷包围之外，其他形势一无所知，贸然突围殊为不智，他与陶立早有约定，最多三五日必会返回陶家堡，而陶府下人临行前也已收到陶立的命令，每日往来报讯，刚才示警讯号一起，陶府求援的飞鸽立刻便也发出了，所以此时突围不是上策，在绝壁之上固守即可。
“眼下情势尚不分明，我看不如先由这吊篮回到绝壁之上，再派人守住入口，且先看看是哪路朋友要在陶会长的眼前生事。”叶奇瑜说这话时虽然是向着陶家下人，但眼神却是盯着易君瑾的。而易君瑾也仿佛看穿了他心底心思一般。
“如此也好，只是小叶，可别当我在别处设了什么伏兵，在这商路之上，我靖北与你骁骑并无差别，陶会长早就有言在先，作客经商欢迎之至，但刀兵甲胄，尺寸也不许越过雁门关口。”
自商路再见，自己还是屡屡落在易君瑾之后，不过叶奇瑜对他这番话，也未见得十分相信，兵者，诡道也，易君瑾何妨对自己说谎。此外，叶奇瑜还有一种感觉，他们到这鹰愁峡也不过一两天，一路行迹也还算小心，怎么这么快竟会有一支足以包围他们的力量集结在四周，颇有些蓄谋已久的味道，如果不是陶立有意，那便是身侧有人身怀异心了，易君瑾这话恐怕也是用来做这万一的防备的。
既然叶奇瑜也不反对，众人便准备先回到绝壁之上再行定夺。陶府下人虽在陶立麾下也以兵法训练，但叶奇瑜和易君瑾自顾从军多年，看陶家人亦同寻常百姓，所以让其先行，叶奇瑜自定断后，丝毫不容易君瑾有置喙的余地。堡垒中留守的人接到讯号，立刻便在操作吊篮以便滩涂之上的人尽快回到山顶，就在等候的当口，卢良对叶奇瑜说，“这包围来得未免蹊跷，我带一队人，去四周再看看，就算要固守，也不能真就这么一无所知。”
“那也该是我去。”
“争之无益，易君瑾在这里，将军不宜轻动，何况周遭地形，我总比将军清楚些，还是交给末将吧。”
如此叶奇瑜便也不再坚持，让卢良自带一队骁骑，往最近一处示警的地点去了，此刻陶家众人已行到山腰，易君瑾倒是发觉卢良的行动，不过亦未说话，也未像之前探查一样提出派靖北的人同行。
等到众人都回到堡垒中，日已偏西，绝壁居高临下，视野开阔许多，从这里望去，果然四周山林尽头，此刻已是密集的营帐，看这营帐的数量，前来围山的至少是一支万人以上的部队，在看营帐设置，颇中兵法，一看即知不是乌合之众。但看眼下这支万人军尚未行动，营帐之中炊烟袅袅，已然是兵士在埋锅造饭，而堡垒之中的人，却没有这样的悠闲的心情了。
在以随身的干粮简单充饥之后，众人迅速的开始了应对。陶府众人首先提出，此刻形势危急，愿意听命于易叶二人，但只有一点要求，军令要归于一人，不可令出多门。在听到这话后，叶奇瑜尚在沉默，易君瑾却是十分爽快，“不必争了，小叶，你来掌这帅印。”说是帅印，其实帐下能够效命的也不过百人而已，叶奇瑜十七岁时，就是千夫长了。叶奇瑜也不推辞，立刻将早在心中推演过的布置全盘托出。
“强弱悬殊，自然先取守势。所有人手分成三班，昼夜各由一班值守，一班作为应急后备的力量。非轮值之时，各班人手务必养精蓄锐，不可妄动。此刻，先在堡中寻找兵器、甲胄、粮食、水源，所有堪用之物，全部集中至兵器库，此地处于堡垒核心，不得已时要放弃堡垒外围，退守此地。”叶奇瑜没说而众人都知道的是，兵器库中还有密室和密道，最后关头还可以借由密道脱身，不过那确实也是万不得已的选择，既然围山，密道尽头的滩涂码头迟早会被人发现，而如果围山的是去而复返的当初伪装隐藏在此的“马匪”，那走这条密道无疑就是自投罗网了。
“所有准备工作务必在一个时辰内结束，届时再来领命，现在，行动。”叶奇瑜要言不烦，骁骑与陶府的人自然领命去了，靖北人手却还在等易君瑾的命令，“不记得我刚才说的话了，此刻，只有叶将军的帅令。”
“是！”靖北属下暴诺如雷，这才分散行动。
看着众人都已领命，易君瑾对着叶奇瑜说道，“小叶，如何？可还需要愚兄也去略尽绵薄之力。”
“大哥，有时我想，你我今日要是都死在这里，倒也不算是一件坏事，毕竟此刻你我还能以同袍的身份同死。”
自商路重逢，如无必要，叶奇瑜都不愿与易君瑾多说话，此刻在这朝不保夕的局面下，叶奇瑜反倒又生出了当初云州城下那种犹疑了。
原本空荡的兵器库如今充作临时的帅帐，部属分配已毕，在这偌大的厅堂之中，听到昔日同袍这样说，叱咤风云的靖北少帅一改多日来戏谑的神情：“小叶，何妨这一次就让骁骑统领叶奇瑜死了，往事譬如昨日死。”眼下之意，叶奇瑜心中始终难以割舍的，对朝廷和对章绍如的责任，都在行将到来的恶战中了结，他的这一生，属于骁骑的部分到此为止，而此役若能活下来，他便应当再重新选择一回，这已经是易君瑾第二次不愿痛下杀手，当日谋士那句慈不掌兵言犹在耳，但在这两人独处的时候，靖北少帅依旧没有选择拔刀。
“这些话，还是等活着走出这鹰愁峡之后再说吧。”叶奇瑜的回答依旧不置可否。
半个时辰转眼即过，在堡垒中进行的详细搜索也已结束。情况比叶奇瑜设想的要好一些，除了随身携带的粮食和饮水，堡垒之中发现了一处存粮的小型仓室还有数个坚实的木桶，想来是从山下的河中每日汲水之后用吊篮运送上来的。
“随身的事物水源，每人留半日之用，以备将来突围所有。我有言在先，各位请自我约束，将来突围时每人都只有这半日粮水，据守期间切勿妄用。其余粮水在此处集中，专人看守，每队值守之前在此饱食，替换下来的那一队，分量减半。”叶奇瑜首先对食物和水源做出了分配。
“搜索而得的食水，请陶家的兄弟先查验一下，是否下毒，如若无毒，比照同样的办法分配。”此行北上，叶奇瑜也从骁骑中挑选了军医通行，但鹰愁峡之行不在计划之中，骤然被围，军医尚在陶家堡中的客栈里，至于靖北人手叶奇瑜并不清楚，只知道陶府一行人既然原来曾在商路上救过卢良想必出行会带有医家。其实，易君瑾就通医术，也不知叶奇瑜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忘了这一点。
查验是否有毒，确实是必要的一点，众人都无意见，好在陶府随行中人的确有医家，这件事便也算有了着落。
等到安排好这些，叶奇瑜又接着说道，“如今节气，白昼尚长，虽将傍晚，视野还十分清楚，在日落之前，一队于寨外挖掘陷阱，一队与在内设置机关，一队休整，时限一个时辰，之后各队开始值守，今夜或许会有夜袭，还请诸位都警醒一些。”围山之军，初设营盘，锐气正盛，奇兵夜袭本也是兵家惯技，所以叶奇瑜的这些布置并不算意外，易君瑾在旁听了良久，觉得规划甚好，自然点头同意，而这短短一席话，叶奇瑜用兵才具也可见一斑，众人信服自然立刻着手落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