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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抗拒的裂变——“文学之旅”回眸之四

无法抗拒的裂变

——“文学之旅”回眸之四

筲迅先生说过这样意思的话:悲剧的内核就是辦裂开美好的东西给观众肴。文学青年时的我,怕看悲剧,一曲《孔雀东南飞》就能使我心情沉重如铅。因而,五十年代的我,若同嬉闹枝头的一只喜鹊,一篇篇小说、散文写的耶是喜歌。俄国的屠格涅夫,我国的文学白描大师孙犁,是我文学上敬慕和追寻的宗师。因而我被列入荷花淀派的孙犁学徒是恰如其分的。

二十年后,我仍然敬崇那种淡雅、明丽的文学风格。但当我拿起笔来,想恢复到五十年代的我时,已全然不可能了。生意蛀噬了童真,这只是文学主体变格的原因之一;更为强大的冲击波,是客观生活这根主轴的运转的转向,生活迫使一个作家的笔触,不可逆转地产生了裂变。

劳改队的严酷生活,没得半点诗情;而每天周而复始地重复着这种严酷,像雕塑家手中的刀子一般,重铸着作家的外在形态和内在灵魂。二十年的口历累积,是七千:百个口月轮回,即使是一个作家顽固地拒绝这种艺术潘:铸,议不能不留下生活上的累累斑痕。这是文学从底蕴到形态,产生裂变的不可抗拒的渊源。更深层次地开掘生'活的动荡沉浮,能影响到一个作家生来具有的秉赋一-我就是个活的见证。

一个生性不愿看悲剧的人,居然动笔写开悲剧了。仅以我的中篇小说创作为例,始自1979年的《大墙下的红玉兰》,直到1993年我的《空巢》(见《中篇小说选刊》第1期),二十多部中篇小说几乎都是在展示人间悲情,而没了文学中的欢悦。这不仅仅是我个人的悲哀,内藏着的是时代和历史的悲哀。

由于读者有时常把小说主人公和作者混淆而一,我曾接到内蒙几个女读者的联名来信。信中说我活得太累太认真了,她们愿意为我付出一切;如果历史重演“曰蚀”,她们将轮流到监狱中去探视我。我读罢来信,怆然泪落;我没有复信之勇气,因为那是比写小说更难以落墨。但是,我心中记住了这些朋友,大概中国的历史大潮,不会要她们充当给我送药送食的“郎中”了!

叛离荷花淀的清新和诗情画意,实非我之初衷;我至今仍感失落,但身不由己。奈何?以赤子童真追求的文学坐标,已然移动了位置,像天空的流星,划向了它自身不可知的天宇。悲乎?喜乎?

无喜亦无悲。文学的裂变,大概可以和原子物理学的中子裂变过程一样,是有其内在的逻辑诱因的,一旦发生裂变,是非人力所能挽回的。这时的作家主体个人,只能信马由缰,不能强使自己文学孤帆,再重新驶回美丽的白洋淀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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