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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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张择北偷拍的照片,胡青草选择沉默,当做不知道。她太在乎李鼎鬲了,越是在乎,就越是害怕失去。胡青草心不在焉地在酒楼忙活着,包饺子攉肉馅水放多了,不得不再和面和从新攉馅。休息的时候,几次想给李鼎鬲挂电话,思前想后,犹豫不决,正在犹豫之际,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母亲在电话里说,父亲胡平又走丢了。
胡青草的父亲胡平,罹患“阿尔兹海默症”,虽然还只是初期,但仍偶尔会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在哪儿。胡青草的母亲在电话里说,中午带着胡父出去遛弯,到小区的公园里,胡母见到老邻居,就过去说了几句话,一转眼的工夫,胡父就不见了。胡母在公园里找了一圈没找到,已经报警,随后又给胡青草挂了电话。胡青草放下电话,跟徐冬涛请了假,来到了父亲走失的公园,胡青草和母亲一起寻找,还给亲戚朋友挂电话,让亲戚朋友一起帮着找。
胡青草茫然地走在路上,拿着父亲的照片,不停地询问路人,正在胡青草焦躁之际,李鼎鬲开车,在胡青草身旁停了下来,李鼎鬲从车上下来,问胡青草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他说?见到李鼎鬲,胡青草有千言万语,最终也都咽了回去,只是说:“你怎么来了?谁告诉你的,酒楼不忙了吗?”
李鼎鬲说:“在忙我也得过来啊,师父走丢了,我能不来吗?接到阿姨的电话,我就来了,阿姨在电话里跟我说,师父走丢快两个小时了。”
胡青草说:“我妈也真是的,我爸走丢又不是第一次了,这点小事,还找你。”
李鼎鬲想了想,说:“还在恨叔叔?”
胡青草装作不在乎地说:“他都老年痴呆了,我恨他干嘛。”
李鼎鬲点了点头,说:“那就好。”指了指车门:“上车吧,我带你去找。”
胡青草上车,李鼎鬲发动汽车,缓慢地沿着马路行驶着,开了一会儿,胡青草问:“你前天晚上干嘛去了?”
李鼎鬲愣了愣,说:“在酒楼忙活,到点就回家了,怎么问这个?”
胡青草说:“没什么,给你挂电话你没接,就是随便问问。”
胡青草电话响起,电话那边亲戚告诉胡青草,胡平已经找到了,胡青草交待了几句之后挂断电话,李鼎鬲问:“叔叔找到了?”
胡青草点了点头,说:“路边的小超市的老板,看到他在超市门口转来转去的,动作奇怪,问他他又说不清,就报警了,警察来了后,在我爸身上找到我妈缝在他衣服上的身份信息,就给我妈挂电话了。”
李鼎鬲说:“在哪儿,我去接。”
胡青草说:“不用了,我妈和亲戚已经去接了,你送我回去吧。”
李鼎鬲开着车,面色沉重,似在想着心事。胡青草看着窗外,犹豫了很久,想忍住,可实在忍不住,终于鼓起勇气,问:“那个女人是谁?”
李鼎鬲愣了愣,反问:“哪个女人?”
胡青草说:“和你在你酒店餐厅里,穿着紫色裙子,长得很好看的那个女人。”
李鼎鬲想了想,反问:“你怎么知道的?”
胡青草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那个女人是谁?”
李鼎鬲接着说:“你都看到什么了?”
胡青草说:“我看到你们在一起有说有笑的,那女的长得也不错,眼睛也很勾人。”
李鼎鬲想了想,说:“她是我老板的女儿,刚从国外回来,老板打算让她接手酒楼。”
胡青草说:“怪不得,——郎才女貌,挺般配啊!”
李鼎鬲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胡青草反问:“那是怎样?”
李鼎鬲没说话,缓缓将车停在路边,说:“青草,我觉得有些事情,我该跟你说清楚了。”
胡青草眼中已经擒着泪,说:“说什么?”
李鼎鬲说:“我们认识二十几年了,……”
胡青草说:“生下来不记事,但我记得我三岁的时候,你就抢我的玩具。”
李鼎鬲笑了笑说:“你知道嘛,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如果总在一条轨道上行走,走得多了,每天都看着同样的风景,面对同样的人,做着同样的事,会觉得厌烦,哪怕这条道曾经给他带来了无数的荣誉和财富。”
胡青草说:“我们又不是每天见面,你就觉得烦了?如果你觉得烦了,那我改,我不每天都给你挂电话,不每天都让你跟我说晚安,不缠着你让你陪我逛街。”
李鼎鬲说:“二十几年了,我想尝试一种新的生活。不是你不好,是我不好,……我喜新厌旧,我对不住你。”
胡青草已经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想到自己这些年的等待,不禁替自己感动委屈,哭了起来。
李鼎鬲看着胡青草哭泣的样子,心里也十分难受,用手轻抚了下胡青草的脸颊,说:“别哭了,——我知道我对不住你,……”
胡青草打落李鼎鬲的手,接着哭泣,说:“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长得不好,又没钱没身材,可我,……可我心里只有你。”
李鼎鬲叹了口气,缓缓地说:“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不是你不好,而是我想过一种新的生活,——我们分手吧!”
胡青草听到了她最不想听到的三个字,虽然已经预感到结果,也想了很多这一刻出现时自己该如何应对,但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所有的设想,所有的准备,所有的心理防线全部崩塌。
胡青青抽泣了几声,说:“你说什么?我没听到。”
李鼎鬲说:“我知道你可能承受不了,我也不想再拖下去了,长痛不如短痛,……”
胡青草打断李鼎鬲的话,说:“我没听到,我没听到,……你不要说了。”
胡青草拉开车门,从李鼎鬲的车上下来,在马路上跑了起来。李鼎鬲也从车上下来,喊了两声,胡青草并未停下。李鼎鬲想了想,又坐回到车里,开车缓缓地跟在胡青草身后。
胡青草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跑不动才停了下来,泪水和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滑到嘴里,都是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