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利益往来

池承诺轻轻将电话捺下，沉思几分钟，然后联系陈君寻。

“喂，君寻。在哪里？”

“我在办公室。”

池承诺一听，说道：“晚上请你吃饭。就咱兄弟两个。”

“怎么？这个月效益又是大红？”

池承诺说：“喝点闲酒。突然想起咱们童年时一些趣事，晚上咱们去齐福街吃烧烤。”

“哦，是这样。”以池承诺身份，已经多年未光顾又脏又便宜的户外大排挡，这次请他去吃烧烤，陈君寻想，池承诺一定有心事。

到了晚上，齐福街两旁出现好多家地摊烧烤。木炭火炉依次排开，偶尔有几家用蒲扇快速地扇着炭火，散发着的焦香的孜燃味道比起烤熟的羊肉更具诱惑。

池承诺和陈君寻选一个看起来比较卫生的地方坐下来，要数十串羊肉、又要几个羊腰、羊球和羊鞭。每人一大札生啤下肚以后，陈君寻点向正题，“我猜，我们今晚绝对不是喝闲酒，你找我有事？”

池承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对他说：“你瞅瞅，对面那几家烧烤现在顾客星荧稀拉，中间那小俩口原先在塑料厂上班，塑料厂倒闭以后夫妻双双把家还。右边那个是煤球厂下岗工人；左边那个是五金公司的，百货公司倒闭以后，下属单位五金公司紧跟关门。青屏企业真要都倒闭，这满大街还不都是烤羊肉串的？青屏外来人口少，叫花子卖碗，谁买去？”

陈君寻早就知道齐福街绰号“下岗一条街”，似有所悟，说道：“我就知道你醉翁之意不在酒，下边要引出什么主题，请说吧。”

池承诺连连摆手，“不，不，你别多想。不过，今天蒋书记打电话给我——”

陈君寻一听，说道：“看来，肯定与我有关。”池承诺微笑示意，“你听我把话说完。蒋书记听说你要出一本书，曝光青屏环境现状，对吧？”

“是的。我观察过小青河多年，特别是这次去青龙闸，感触很深。”

“那么，你考虑过这样做会带来什么后果吗？”

“什么意思？”

“你知道以你目前影响力足以将媒体招来，万一企业关停，将会有多少人吃不上饭？青屏的一般财政收入70%以上是企业纳税入库额哪。我们青屏商业落后，想一下转型过来，由化工城市变为商业城市，或者由化工、造纸转型为食品、高科技电子，那都不切实际。要发展必定有所牺牲，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嘛，你这一搅和，蒋书记很生气。”

陈君寻冷笑一声，“看来，我有麻烦了？”

“麻烦倒谈不上，只是，惊动蒋书记，我很被动。”

“我的话最好能给他敲响警钟。现在，我们脚下已经形成地下水漏斗区，吃水都无法保证安全，更别说地表污染和空气指数。企业效益提高，社会效益和生态效益却丢得一干二净，这违背中央发出的节能减排号召，也有悖于保持经济可持续发展方针，明摆着是跟中央唱反调。”

池承诺说道：“我可没唱反调。百顺公司可是通过iso14001：1996环境管理体系认证的。”

陈君寻微微一笑，“当初认证公司查出污水处理设备运行记录不全，入厂水质和出厂水质报表出现多处空白，结果还不是通融过去了吗？这里边有多少猫腻，秃子头上虱子明摆着呢。”

陈君寻带螫的微笑显然刺伤池承诺。

池承诺说：“你要知道，青屏各大化工企业都在玩障眼法，他们环保车间平时别说是除磷去氮三级化学处理，能够吃饱开足进行沉淀过滤就很难得，做到cod、bod达标排放，他们也想，可是，真要这样，企业就得赔钱。百顺的命运同样如此。我们企业，每出一吨纸需要四五十吨水，而处理一吨废水的成本要五六毛钱，那么多废水要全部三级化学处理，不仅不赚钱，还会剐里肉。造纸行业市场竞争特别激烈，不容许价格弹性过大，你跑多年业务，这一点你又不是不懂。还有，即使青屏的水全部变清，青屏是一块净土一座环保模范城，上游呢，上游响芭县就能停止污染吗？现在响芭县正在建设一个工业园，说是高科技生态工业园，其实是一家年产12万吨离子膜烧碱的工厂搬迁过去的；下游大虞县也在大张旗鼓吸收外来企业，什么苯胺厂硝基苯厂都落户那里了；大家都在进行经济赛跑。”

“其实，如果各个企业都能恪守国家环保政策，纳入良性竞争机制，即便企业运营成本提高价格跟进，这也无可訾议。只是，因为许多企业追求利益最大化，昧良心贪图一己私利，才使得大家都陷入这个恶性竞争循环的怪圈。”陈君寻说道。

陈君寻早就知道池承诺在青岛买一套公寓。其实，在青屏，不止池承诺一人如此行事，很多老板一边开足马力拼命赚钱，一边安排举家退路。

想到这里，陈君寻气愤地说道：“等到经济发展起来，青屏居住环境病入膏肓那天，你们这些大老板还不出国的出国移民的移民啊？我们只有一个地球，现在有一种科学的提法叫共享地球村。难道发展经济一定要毁坏生存环境，就没有更好的解决途径了吗？地球可是我们共同的家园，而且，只有一个。”

“存在的就是合理的。至于说这种矛盾如何去解决，那是政府考虑的事情。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我就别杞人忧天了。”

陈君寻苦笑，“你们这些老板要做的事情无非是如何理顺政企关系，让环保局少来检查几次，社会知性也就免了。”

池承诺说道：“老同学，你一直这样看待我？我们可是打小穿开裆裤时就在一起玩的！再说，你手里端的可是百顺的饭碗，当心一不留神掉到地上砸坏了。”

陈君寻反诘：“关系没处到一定程度，我哪敢跟我老板说这些话？”

池承诺说道：“正是因为我们关系非同一般，蒋书记才给我打电话，要我开导开导你。”

陈君寻脸上露出轻蔑的微笑，说道：“看来，那个蒋耕耘真的是请你做说客的。待会，让服务员上两碗面条，俗话说团圆饺子散伙面，需要我做出牺牲，你不说我也会主动辞职。”陈君寻说完拍一拍池承诺肩膀，“来，喝酒。”

池承诺一听陈君寻要辞职，忙说道：“怎么？嫌我人穷庙小？还是我刚才说话语气重呛住你了？要是后者，你就太小肚鸡肠，高一言低一语的，咱俩谁对谁呀，都是好兄弟。说一千道一万我都是为你好。工作你干得那么出色，又是一位大作家，是百顺公司的企业名片，放走你，我可舍不得。再说，百顺是纯私有企业，蒋书记纵然手眼通天，政府干预企业总得有度，要适可而止。”

凭直觉，陈君寻感觉池承诺正暗中与他较劲，陈君寻暗说百顺庙小妖风大，微微一笑，“文人笔杆子永远都是老板屁股底下一根钉子，没事的时候它横着放，出了事，说不定哪一天会自动竖起来。我不想伤害你，老同学，所以，早晚会有这一天离开百顺，我想应该在今年年底。”

“辞职一事你先别考虑，就准备和我一起做大事吧。我一直想找个实力雄厚的合作伙伴帮百顺上个大台阶，友情在上海给我介绍一家，说那家老板有意进军造纸行业。人家是跨国公司，我去初步接触过他们项目部经理，听得出来他们确有合作双赢的美好愿望，过一阵子，人家可能要来我们公司考察，具体日期还没定下来，如果到时人家过来，你一起作陪。”池承诺说。

陈君寻说道：“资源互补，对百顺而言是件好事情，人这一生，机遇不是很多，企业也是如此，所以，老同学，你要好好把握。”

池承诺笑道：“说得对。企业眼见越做越大，你不帮我这个老同学，想把老同学累趴下？从今往后，不许再提辞职事情，年底，我有可能聘请你做我的助理。”

陈君寻一听，连连摆手，说道：“你就宽饶我吧，我根本就不是那块材料，再说我也没有精力处理那么多事务。公司高管，我建议你到上海、深圳或者广州那些发达地区招聘。”

池承诺说道：“合作之事八字还没一撇。这是商业机密，只跟你一个人提起，我知道你嘴紧才告诉你，你不要跟任何人讲起此事。”

陈君寻不明白池承诺今天为什么靠他这么近，连心窝里的话也掏几句给他，他怀疑池承诺故意放话给他，但又不知其用意，只好说道：“感谢池总信任，我高兴看到池总的事业芝麻开花节节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