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砍柴不误磨刀功
第36章
麦季过后不久,便是暑假了。
黄家坪乡村的田地充满了醉人的泥土气息。油绿的玉米苗和棉花苗都长到一尺多高了;花生苗刚刚吐出芽苞,害羞似的藏在盖土下,好像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歌女。
黄健驾着耘锄,黄庆牵着牛,钱丽晶手拿牛鞭跟在牛后。他们在清锄棉花地垄间的杂草。休息间,对黄健来说,可以洒脱地躺在这静谧的乡村土地上,望着美丽的蓝天白云,肆无忌惮地呐喊歌唱。神经可以得到极度的放松,享受着人生短暂的极乐。暂不用背诵那“之乎者也”和“abc”;暂不用分析令人头大的“抛物线”和“x+y”。
“哥哥,牛走得太慢了,可能累了,咱歇歇吧。”黄庆牵着牛缰绳满头是汗着急地说。
“砍柴不误磨刀功,歇歇就歇歇。”黄健说。
于是大家都随意坐在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地垄间,黄曦突然也跑来凑热闹,大家有说有笑,畅所欲言,黄健也没有顾及大伯哥和弟媳妇那种封建思想,气氛显得那样轻松和惬意。只见黄庆站起来,躬着腰,两手掌在不停地拍着,露着小虎牙说:“我的乖乖,我的麦,我的乖乖我的麦…”大家都知道他模仿的单爱英。钱丽晶嘎嘎地笑出了眼泪;黄曦笑得前仰后合;黄健说:“好了,别笑了,我给你们讲个小笑话。”
“大哥快讲。”钱丽晶停止笑声说。
“父亲和儿子去看飞机上跳伞。”黄健讲道,“儿子见跳伞员后背上的背包,不知道是什么,便问父亲是什么。父亲其实也不知道,但为了教育儿子好好的读书,于是告诉儿子是书,并夸了跳伞员爱学习,在空中还不忘看书。儿子说,俺老师讲过,在阳光下看书对眼睛有害的,父亲不耐烦地说:‘你没有看见上面打着伞了吗?’”
黄庆和钱丽晶都笑开了,黄曦说:“不好笑,不好笑,我给你们出个脑筋急转弯。”
“你出,我最喜欢脑筋急转弯。”钱丽晶说。
“你们说什么动物的眼最大?”黄曦问。
“牛眼。”黄庆抢着说。
“不是。”黄曦哈哈地笑道。
“马眼。”钱丽晶说。
“不是。”黄曦仍哈哈地笑道,“告诉你们吧,是老鼠眼(老鼠洞)”
大家都恍然大悟了,原来老鼠洞的方言是老鼠眼。全被这小妮子给蒙了。
“还有吗?”钱丽晶还不过瘾,又问黄曦。
“什么睡(顺)着了难缠?”黄曦问道。
“爱梦游的。”黄庆说。
“不是。”黄曦说。
大家都想了好久,还是没谁能答出来。
“告诉你们吧!火顺着了难缠。”黄曦说完便嘎嘎的笑起来。
“你这是胡来,‘顺着’和‘睡着’是谐音,什么脑筋急转弯,干活干活。”黄健起身扶耘锄说。
黄庆也起身牵牛,钱丽晶拿起牛鞭。这牛也许和人一样越歇越累,还是慢腾腾地不想走。黄庆对钱丽晶说:“使劲打。”钱丽晶扬鞭往牛屁股上狠狠地抽了一下。这下可不得了了,这牛被打惊了,它四脚离地疯了似的往前窜去。黄庆死死地拽住缰绳,黄健驾着耘锄跟着牛跑,又不敢撒手,像玩火龙似的打起了转转,黄庆额头青筋暴露,不停的呐喊训斥。不知多少棵无辜的禾苗葬送在它的“铁蹄”之下。
“吁!吁!”黄健双手驾着耘锄,往后仰着身子,满头大汗。钱丽晶吓得脸色煞白;黄曦却站在田埂上哈哈地笑个不停。
“笑什么?你还笑!”钱丽晶本能地瞪了一眼黄曦嚷道。
黄健和黄庆终于把这家伙控制住了,拴在了一棵梧桐树上。两人望着满地被糟蹋的棉花苗,感到寒心。黄曦还在哈哈地笑。急眼的黄庆上前打了她一个耳光说:“我让你笑,棉花都踩死了,你还笑。”黄健也骂道:“不通人性的妮子。”
黄曦哭了,骂道:“三个大b膙的都欺负我自己。”
“我的娘,把我也填进去了。”钱丽晶瞪着大眼睛,吃惊地说。
黄曦哭着走了,钱丽晶的眼圈也红了,她感觉很委屈。
“你也哭了。”黄健向钱丽晶打趣地问道。这一问,倒把她真的问哭了。她哭得越来越厉害。无论黄健和黄庆如何地苦劝,她都止不住涕泪齐下一发不可收拾。钱丽晶突然非常地想家,当那所谓的爱情渐渐变成一杯淡水时,才觉得应该是回头的时候了。她一路哭着往家走去,黄庆和黄健紧紧地追在她后面。
钱丽晶回到家,仍没有停止哭,呜呜咽咽地收拾衣服装行李。单爱英问原因,她也不理睬。单爱英猜测是黄庆得罪了她,于是拾起一把树枝狠狠地抽了几下黄庆。黄庆委屈地大哭,脸色胀得通红。钱丽晶仍没有停止收拾衣服,直到把她所有的东西收拾完,扛起包便走出大门。单爱英说:“我打过他了,你还是走是吧?”
钱丽晶不顾单爱英的喊叫,直奔张家寨方向而去。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太想家了,在这里每一分钟都是煎熬,简直是生不如死。
单爱英和黄庆一直跟着她来到张家寨。
“丽晶,你怎么来了?”黄福梅正打扫院子,她见钱丽晶突然来到,放下扫把问。
“我要回家,你们把我带来的,你们要把我送回去。”钱丽晶抽泣着说。
“怎么回事?黄庆欺负你了吗?”
钱丽晶不再说话,一直抽抽噎噎地哭,还不停地用袖子擦着眼泪。这时单爱英和黄庆也已来到。
“姐姐,是这样的。”单爱英对黄福梅说,“都怨黄曦那个妮子,那妮子缺心眼,说话照前不顾后,让我打了有十多条子。”
“哦,那黄曦被你娘打了,也给你出气了,回去吧!丽晶。丽晶是听话的孩子。”黄福梅抓住钱丽晶的手,连哄加劝道。
“我只是想跟着团回家看看,我想家,我还回来呢!”钱丽晶抽泣着说。
“那好吧!再等一个月,等你姑父和老表把地里庄稼收拾停当,就准备出发,叫着你和黄庆,往你家那个方向去,行不丽晶?”黄福梅拍了拍她后背上的尘土说。
“回家吧!丽晶。到家我还给你出气。”单爱英劝道。
钱丽晶只是低着头默默无语。这时,只听东院有女人的哭声。黄福梅突然脸色苍白,往东院赶去,娘仨也紧跟后面。原来是华凤坐在院子的土地上,手里拿着张才的一顶绒线帽子正放大悲声地哭:“才儿啊!我的娇儿,娇儿啊!这是你的帽子,你的帽子,是娘一针一针打的啊!你怎么不带走啊!我的娇儿!”
黄福梅见状也坐在地上大哭起来:“我的乖儿,你是奶奶一辈子解不清的不是啊!我的乖儿。”几个月来,她刚从悲痛中淡化下来,又被儿媳的哭声拉回到悲伤之中。当初张才的很多小褂子,小裤子,她都全部烧掉了,谁知这顶小帽子落下了,今天被华凤打扫卫生被翻了出来,见物思人,华凤似乎又看到了儿子的身影。“妈妈,我走了,俺老奶奶等着我呢!”华凤在恍惚中听到儿子又给她告别了,连声音都没有变。
“才儿,才儿你别走,叫妈妈抱抱。”华凤从堂屋里追到院子里喊道。
“妈妈,我走了,再见。”华凤见儿子说完就消失了。因此她坐在院子里才肝胆俱裂地哭起来。张通,张宁和张冷都从地里回来了,全家见华凤和黄福梅在哭,个个都流下泪来,全家又陷进了无限的悲痛之中。
钱丽晶见这种情况只好跟着单爱英和黄庆返回黄家坪。
娘仨回到家,暮色已经笼罩了大地。钱丽晶连晚饭也没有吃就早早地入睡了,无论谁叫都不吃。夜里,她拒绝了黄庆的求欢,翻身背对着黄庆。黄庆把炽热的身子贴在她后背上,环住了她的腰,轻声说:“晶晶不要离开我,没有你,我简直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