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姚三春绞尽脑汁想事情,过了一会儿宋平生再次进来,他小臂已被处理包扎好,脸色恢复了些血色,比方才狼狈的样子精神许多,望向姚三春的目光分外柔和。
宋平生在姚三春身旁坐下,“姚姚,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姚三春摇摇头,瞪着黑白分明的眼,问他:“方才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跑出去了?”
宋平生晃一下被包扎的胳膊,脸上有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当时小臂疼得紧,真恨不得插上翅膀去包扎,所以才跑得那么急。怎么,你男人伤成这样,你都不心疼的?反而问我为什么溜得这么快?”
姚三春小心翼翼捧起宋平生受伤的小臂,垂下眸子,“心疼!怎么不心疼?尤其听吉祥说你小臂被烧成烤猪蹄,油香脂肥的,我没能尝上两口,当真可惜。”
宋平生作势将小臂送到姚三春嘴边,逗她道:“来,吃吧!好吃我再烤另一只……嘶!”
姚三春一巴掌下去,宋平生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或许是再次经历生死,或许是被宋平生闯火场刺激到,她那根弦没绷住,便一巴掌甩了下去。
疼劲缓过去,宋平生有些委屈地喊道:“姚姚?”
“你就是个大傻子!你该打!”姚三春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她猛地抬头,眼中闪动着愤怒的泪光,亮度惊人,“宋平生!老屋塌了,你为什么还要往里冲!你是不是不要命了?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
上一世他们夫妻俩同时出事,所以穿过来夫妻俩设想了很多,其中有一条便是,如果哪一天一方先去,另一方一定要好好活着,带着另一半的寄托和期盼活着,不许做傻事。
爱是自私,是霸占,但是经历过一场生死,她恍然看开,他们夫妻已然同年同月同日死过一回,如今,她只希望对方能好好活着,因为死亡太可怕,还是来得迟一些吧,希望她爱的人能被生活善待。
但是今日发生火灾,宋平生竟然毫不顾及性命,她听到当即觉得后怕,继而就是生气,同时还觉得一阵难过,若是当时孙吉祥晚喊一秒,平生他便已冲进火海,现在恐怕已成为一具焦尸!
光是想到这一可能性,姚三春便动弹不得。
宋平生一把搂住姚三春,将她箍在怀里,没受伤的手轻轻抚、摸她的发丝,受伤的手笨拙地擦眼泪,声音中带着某种能安定人心的力量,缓声道:“好了别哭了,我跟你道歉,原谅我这一回好不好?
苦笑一声,“姚姚,那么紧急的关头,我脑子一团乱,哪能想那么多,我唯一的念头就是救你啊!万一你被砸伤,躺在那盼着我进来救你,我却因为迟疑而不进去救人,那我会悔恨一辈子!”
再说,没有你,生或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姚三春仍心有余悸,一时半会无法释怀。
宋平生见到她这样,心中十分不好受,最后在她额头亲了亲,道:“没事了,姚姚,一切都过去了,我会一直陪着你。”
布帘外姚小莲和孙吉祥尴尬地收回手,心里都在想,这两口子也太肉麻了吧!
大夫给两人开好药,宋平生四人便从回春堂离开,随后又去官府一趟,最后是跟上回那两个衙差一起回村的。
回到老槐树村,甚至不用问狗蛋在哪,村里老人就告诉他们,孙本强夫妻正在宋平东家闹呢,甚至两边都动手了,让他们赶快过去。
马车“轱辘轱辘”离开后,其他村民窃窃私语,我豁,衙差都来了,看来孙本强家今天要倒大霉了!
村民们连忙跟上,谁都不想错过这场好戏。
宋平生和衙差他们在宋家院外下马车,院里头闹的动静大得很,老远就能听见。
“宋平东,聪明的快放了狗蛋,要是我宝贝儿子有什么三长两短,老子杀你全家!”是孙本强粗噶难听的声音。
“……哎哟!宋家这一家子黑心烂肺的玩意儿哦!就是狗娘养的!竟然连个小孩子都不放过!你们这家子畜生!快还我儿子!”是朱桂花刺耳尖锐的声音。
“……想得美,平生屋子被你们儿子烧了,人差点都死了,你们还有脸让我放了他?肯定是想逃走!更不能放了!”是宋平东的醇厚的声音。
“你们儿子能耐啊,五岁欺负我家二狗子,六岁就放火杀人,再大点还有什么不敢干的?我们可不敢把他放了!你们放心,我们是大人,左右不会拿你们儿子怎么样,你们急成这样干啥呢?狗急跳墙啊?”是罗氏讽刺的声音。
宋平生一行人进入东屋,入眼就是宋平东夫妻跟孙本强夫妻对峙的画面,双方横眉竖眼的,紧张得很。
不仅如此,两对夫妻脸上都挂了彩,有些没眼看,想来此前打得挺凶。
只是孙本强夫妻原本气势汹汹、疯若野狗的样子,当看到两个衙差进来的那一瞬间仿佛被人掐住喉咙,瞬间哑火!
宋平生张嘴准备说话,孙本强却抢在他前头,一脸悲愤:“两位衙差大人,你们明察秋毫,一定要替我们夫妻做主啊!我们儿子狗蛋才六岁,向来乖巧懂事,可是他们……”手指头指向屋子里包括里正在内的所有人,“他们找不到放火之人,竟然就冤枉我儿子放火!这怎么可能,他才六岁!这群人咋能这样无耻?我儿子冤枉啊!”
他们夫妻俩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看起来好不凄惨,仿佛他们才是真正受害者。
这种情况衙差们见的多了,只让宋平东将孩子拉出来,当场对峙。
宋平东家屋子不大,狗蛋就在里屋,方才也是里正等一干人在里屋门口挡着,否则孙本强夫妻早就闯进去抢人了!
很快狗蛋从里屋出来,年纪大一些的衙差冷着脸:“你叫狗蛋是吧,今天放火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狗蛋何曾见过这么大阵仗,甚至衙差腰间还挂着刀,这下他更怕了,缩着脑袋的样子像极了一只鹌鹑,一时间没能答上来。
一旁孙本强朱桂花两口子疯狂朝狗蛋使眼色。
“问你话呢!”衙差声音更重了一分。
狗蛋被吓得身子抖如筛糠,情绪彻底崩溃,张大嘴巴就开始嚎:“呜哇!!!是我放的……他们欺负我爹娘,爹娘让我替他们报仇!啊!!!我没有错!”
又急又怕,狗蛋一张脸涨成猪肝色,哭得变了形!
孙本强和朱桂花脸上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一时间手脚都软了。
孙本强见到衙差也怕,但到底比朱桂花好些,还在挣扎,腆着脸笑道:“两位衙差大哥,我儿子年纪小,又被吓坏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啥?这样,我和他娘跟他说会儿话,让他先冷静下来,您们看成吗?”
“我们没问你话,谁让你开口的?!”
年纪大的衙差厉声呵斥,将孙本强都吓唬住了,一时间不敢造次,朱桂花就更不敢了。
这位衙差架子还挺大,道:“这个村的里正呢?让他出来说明具体情况,其他人闭嘴!”
孙长贵被点名,挺直腰杆向前两步,拱手行礼后道:“两位差爷,就再今儿上午,村里突然有人喊宋平生家着火,我跟村里人过来救火,结果风太大,火势猛,赶过来时前院被烧大半,却又听宋平生他媳妇儿还在里头,当时我们真被吓坏了!因为那个情况下,人不可能跑得出来!”
“然后呢!”
孙长贵默默用衣袖擦了擦鬓边的汗,“后来宋平生这年轻后生数次要冲进去,要不是好几个人拦着,他恐怕已经跑进去被烧死!他的手臂就是那时候被烧伤!说来真是宋平生他媳妇儿运气好,从里屋一个小窗户逃了出来,否则以那个火势,她恐怕已经被烧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