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住院
11住院
润琦再一次从剧痛中醒过来，眼前还是德国医生诊室里那盏光线晃眼的无影灯。
润琦的呼吸声很重，稍微的动作就是整个内脏与胸腔的疼痛。安润琦要是好好的真的想辱骂那德国佬，“你的麻药到底管不管用，为什么还是那么疼！”可是现在的润琦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德国医生用手里小电筒在润琦跟前晃晃，用润琦听不清的话咕噜了一句。护士推了一针管的药水，又给润琦注射了进去，润琦这才觉得困顿，眼皮已经不受自己控制的想闭上了，整个上身的疼痛也似潮水褪去一般慢慢的远了。
“怎么样啊？大夫。”德国医生根据护士的翻译告诉在外面等着的两个人，已经处理过了，打了石膏，肋骨断了不是小事，最起码得卧床养一段时间。
除了肋骨，别的地方似乎已经显得没有那么严重了，润琦的脑袋后面也缝了两针，整个后脑勺为了缝针剃了个大秃瓢，幸好他也需要躺着，也给了后脑勺的头发休养的时间。
“韩小姐先回去吧，你也费了不少心，回去休息休息，这边有我照顾着我润琦老弟呢。”
“没事呢，我呆在这儿等着润琦哥哥醒过来我再走。”
“那大夫也说要是等麻药的劲儿过去也有挺长时间的呢。再说韩小姐一个大姑娘呆在这边也不方便，我喊了家里几个手脚勤快的听差过来照顾润琦老弟，韩小姐，你就放心吧。”
韩银豆这才被劝回了家。
回了韩府，韩家人也挺关心，聚上来向韩银豆询问，“安家那小子怎么样？出来了吧！”
“嗯出来了呢。”银豆其实还有几分对家里人袖手旁观的不满，答的也轻飘飘的。
韩国峰也心疼银豆忠义，自己昨天晚上瞎保证，还以为安家能搞得定，谁知道天不遂人愿，安家唱了出空城计，“银豆，你国峰叔考虑的不周到，但是实在没想到他们家人不在北平啊，人出来了就行，起码人没受什么罪……”
“谁说没受罪啊？”银豆本来已经不想再提，可是韩国峰又哪壶不开提哪壶，“润琦哥哥的肋骨都被里面的人给打断了。现在还在德国大夫的诊所里面躺着呢。”
“怎么搞的？”韩友葵也是一惊，没找到会弄成这样，“侦缉队哪里有那么大的胆子？难道不怕安家找他们麻烦吗？”
“那谁知道他们嘛！昨天晚上我就说了……”银豆泪珠儿有些不争气，提到自己难过的地方，就没忍住，“我已经说过他是安家的三少爷，可是有个留胡子的一脸不在意的样子，他连抓人的时候都不怕，抓到自己地盘不是更加肆无忌惮了吗。”
“银豆，国峰叔帮你打听打听那个人，这事儿也是怪我，要不然安家那小子也不会受这个罪。”
银豆没说话，心里苦闷疲惫都涌了上来，从昨天晚上开始自己就一刻没有合眼，一滴水一粒米也没进肚。
“国峰叔你自己看吧，我先休息休息呢。”
银豆一走，秦维生也没怎么呆，好歹人现在已经安全了。自己折腾到现在也挺累，撑不动了，安排了听差自己就溜回家睡觉了。
润琦迷迷糊糊着，能听到护士对房里听差的嘱咐，可是自己就是睁不开眼。屋里的动静没有停歇，很快又进来了几个人，润琦也在朦朦胧胧里听出来是自己二哥的声音，润琦知道老爷子去了天津，可是这个二哥没有，自己麻药劲儿没过，那般躺着却也知道怪他——为什么不早点过来把自己给领出去啊。润琦在这般埋怨的晕眩中逐渐清醒过来，终于把眼睛给睁开了。
润琦只当床边那个身影还是二哥，眼前混沌消失拨云见雾后却是韩友葵坐在自己的床边。
“我二哥呢？”润琦终于能放出声音，可是这声音悠悠远远，乍一听就像是从胸腔最深处发出的，还混着股腥臭的气味。
“你二哥上午来过一趟，说商会里还有事儿就先回去了。”韩友葵站起来，身子低低的向润琦的脸凑去，“你口不口渴？大夫说你现在还不能喝水，你要是口渴，我用棉签沾点水在你嘴唇上涂涂……”
“没事没事……”润琦忍受着自己说话时每个字的血气，却又不愿意薰着韩友葵，伸出手把韩友葵凑近的身子给推远了。
韩友葵还以为他是害羞不好意思麻烦自己，也不和他多说，用蘸水的棉签就在安润琦嘴唇上涂着。
这方法是护士交代的，韩友葵捏着个小棉签在润琦近乎白色的小薄唇上涂抹着，颇有点张飞绣花的意思。
润琦本来并不情愿韩友葵服侍自己，可是嘴唇汲取到水分的那刻实在过瘾，自己抵抗不住生理的向往，也没有再反抗什么。
“要是你想吃牛排，那我可就没招了，护士说会给你挂什么药水，说了说那里面有什么营养，具体的东西我也不懂，反正应该不会让你身子饿着吧……”韩友葵不紧不慢的说着，润琦听得出来，他是在这里呆了有一会儿的了。自己空长二十多岁到如今，也没受过什么罪，吃过什么苦，这档子事儿算是最糟心的了，可是恰恰是这番时候，在自己身边照顾自己的，不是他的亲人朋友，而是这个自己一开始十分反感看不上眼的韩友葵。
“银豆本来也说要来的，可是她昨天一晚上都没睡，一大早又跑过去侦缉队等消息，我实在怕她扛不住，就没让她来。她还嘱咐我，让我等你醒了就给她去个电话。真的是，我当她哥二十几年，也没见她这么关心我。”
安润琦突然觉得此时友葵的什么话都很中听，自己也能想象到这家人的关切都不是来虚的，心里只觉得开心，又扯起肿胀面皮上的笑容。
韩友葵看他笑了自己也跟着笑了，“只可惜这病房里没有镜子，要是有，我必定拿过来给你照照，让你自己看看你现在这副丑样子。”
润琦听着笑得更开心了，像受了什么夸奖似的。
“在没来之前，我们也去调查了一下，打你的那个人叫陆勇民。银豆说他不怵你家的名号，天不怕地不怕的，我猜他是不是和你家有什么过节啊，你认识么？”
“陆勇民？”润琦身上被石膏牵制着，可是脑子没乱，“这个名字我真的从来没有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