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开车2
47开车2
“我来开？”
润琦早几年在大学里学的开汽车，说是什么开车的老手倒也算不上，只是那时候刚和宁曼君在一起，常有些不能在司机跟前说的话，润琦便会自己开车接曼君出去。现在该说的不该说的也都说完了，比起自己开车的劳心劳力。润琦倒还是愿意自己坐车的，安安稳稳舒舒服服，家里司机也算老实嘴严，润琦挺喜欢。
不过家里那么多人，人人都有坐车的理由——大嫂回个娘家，珠珠去上学，老爷子和二哥出去应酬，润琦能轮得上用上汽车的次数也少之甚少。
“你放心给我开，我倒有点不敢开了。”
马分三六九等，汽车也是一样。润琦知道韩家的汽车都是顶气派，顶高端的——一辆都要三四万大洋，自己开出个好歹来，倒不好交代了。
“这有什么不敢的呢，润琦哥哥，你要是会开，我还想向你学开车来着呢，汽车这东西连我大哥都还没学会呢，我要是赶在他先头学会了，那可有的在他跟前神气的了。”
“你个大姑娘家学什么开车？韩家连个开车的人都没了？”
“开汽车算什么？没来北平之前，大杰叔还要教我打枪呢。”
“打枪？”润琦知道韩家人不是开玩笑，好像人的生死性命在经历过战斗的军人跟前都变得轻了许多，轻的可以放在嘴上，随意的逗弄讨论。
“先前和你家不熟……”润琦同韩银豆并排往医院大门外走，协和医院里面种着两排大榕树，夏日榕树绿影成荫，光线在润琦脸上肩上一会儿亮，一会儿暗，“上次在戏园子碰上的那个小扒手，我原本以为你那两个叔伯将人教训一顿，甚至打一顿也就算了，没想到这么暴力，把人胳膊给剁了！毕竟北平也不是没有王法章程的地方，你们家之前的那套也不能尽数搬来北平！若是总这么用私刑，在你家里，或是你家队伍里那算是立威，给人树警示，在北平这文明世界里，可是违法犯罪，若是扯进警察局，对你家名声也不好。还有北平的那些洋人们开的报社也不是吃干饭的，天天就盯着你们这些旧军阀出身的家庭，若是冷不丁的给你家写篇报导弹劾你们，对你家老爷子不也是舆论上的不利嘛！”
润琦小段话里，说了好几个韩银豆连听都没听过的新词。就和在圣约翰上英文课似的，听得一阵阵云里雾里的，但是银豆听得懂话音儿，听得懂润琦似乎是在为他家做什么考量，可是又觉出润琦的态度并不友善，似乎还有那么点责备他家的意味。
“警察局又怎么样？”润琦的一番话，又让银豆想起了昨天夜里的遭遇，“合着不好的事儿，都是我家做的，他们就不做错事儿，做错了事儿，也不能惩罚了？”
“谁做错事都要惩罚的，只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和态度不同嘛……”润琦说着说着也觉得自己在吊书袋，只当了一天教书先生，做派也拿捏起来了，张口闭口都是说教的意味，润琦也不喜欢这样，只好把脸微微的向韩银豆侧了过来，眼睛还是因为光线半眯着，笑得很浅，却扬着嘴角，显得脸上表情生动活泼，人都显得稚气了几分。
夏日末尾，最后一点暑气都消散了。
“我俩说这些严肃的事情做什么？你不是要学开车吗？只要你不嫌我开的差，教你还是可以的。”
“当真？”
“那自然当真。”
韩家的白色福特停在医院外。韩家上上下下都勤劳肯干，从汽车上便能看出一点端倪，润琦觉着这车和几个月前看着没有一点变化，还是白的、新的无比惹眼，车架车身都发散着一点一点用清水和抹布、用勤劳的汗水擦拭出来的干净与明亮。
韩银豆打发家里的司机，自己坐在了副驾驶的位子上。
“车太好了！”润琦一坐上去就不得不打从心里的暗自感叹——比家里的公司的都好得多。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润琦摸着眼下这辆车的方向盘，只觉得那家里的公司里的都是些破铜烂铁罢了。
“银豆咱们坐好喽！”润琦心里开心，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简直和放了课的高中生没什么两样，与韩银豆似同学结伴出游般离开了医院——完全把梁清还在医院门口等着自己的消息这事儿扔在了脑后。
“润琦哥哥，咱们现在开去哪儿啊？”
“找个人少点的公园什么的，毕竟空旷点的地方，怎么开也开不出事，对吧。”
虽没开过这车，润琦也很快上了手，感觉越开越好，想骗老爷子给自己买辆汽车的想法便越来越强烈，恨不得今晚回去就打电话订车不可。
“去公园嘛！那可太好了，我一直想去来着，之前润琦哥哥你不是说什么……联谊嘛！我还一直没去成呢，带着点吃的喝的去划船也挺好的。把我哥喊上，把曼君姐也喊上……”
听银豆提到曼君，安润琦心里都没什么波澜了，眼下什么人什么事儿润琦都没法放在心上了。因为身下这会冒气能加速的铁皮东西已经将润琦的心思全吸引了——没什么能比一辆这么好这么体面的汽车来的让人开心了，润琦那摩登的现代的文明又发达的生活，似乎就开着汽车噔噔噔的实现了——完全忘了今早连一口热水都没有喝上。
“润琦哥哥，小心前面！”
润琦心飘了起来，脚下没留意，速度快了起来了，路口的转角正好停着一辆汽车，润琦也来不及反应，等看见了再刹车已经来不及了，直直的撞了上去。
“他】妈的！”那车上原来坐着人，一只胳膊还点着烟，从车窗里伸出来。那人被润琦这么一撞，虽没撞到，但是人却受了惊，满嘴脏字骂骂咧咧的从车上跨下来，“是哪个不长眼的丫】挺！敢撞老子！”
润琦也有点慌，赶紧下车查看。
“安家老三？”那人把嘴里的烟屁股往地上一吐，“刚是你撞的我？”
安润琦见对面那人看见自己，脸上的怒意变成了惊讶，想必那人是认识自己的，自己也觉得那人眼熟，可就是想不出来在哪里见过。
“安三少爷贵人多忘事呀！”那人笑得不善，但是嘴里已经干净了，还多了几分客气，“咱们在秦公馆里见过面啊！您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