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探病
45探病
“这位是？”张督长不认识韩银豆。
“这位是韩大帅的女儿呢。”张督长和北平大多数的官员一样，对韩万生是带着三分敬畏的，倒也没有什么总督察长的架子，对韩银豆也算客客气气。
银豆，虽然昨个晚上经历了不少事，但第二天也起了个大早，知道家里已经给学校告了假，又见脸上基本没什么大碍了，别想着来医院看看敏芝她们，谁成想正好遇上了润琦。
“润琦哥哥，你是来看敏……”韩银豆，看见润琦当然是高兴的，可是，很快就反应过来，此时此地怎么会遇见他呢？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昨天的事儿。
“昨天的事，圣约翰的校长都和我说了呢，今天我是答应着同她一起来看看学生的。”
“原来是这样啊！我今天也是来看她们的呢。”
安润琦，对韩家人总有那股子说不上来的感觉——人家兄妹俩都似乎同自己挺亲近热络的，但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份子亲切热络是来自于哪里。或许是安润琦对谁都假客气惯了，小窄脸下蕴藏的刻薄与冷清，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发觉。平日里看着总是一副笑嘻嘻，带着些玩世不恭的模样。旁的人也同安润琦自个一样，也是相互维持着这份外在的体面，可是只有韩家兄妹俩回应的那么的热切与真实，火炉子一般，烫人心口，倒让安润琦至今不知道以怎样的面目去面对。
“怎么不去上课过来呢？家里人知道吗？莫不是偷偷跑出来的？”
“才不是呢，我……”韩银豆在润琦跟前少见的吞吞吐吐了起来。
“嗯，那你说是怎么回事？”润琦，歪着头，脸正好对着阳光，因为阳光刺眼，眼睛微眯着，上下睫毛交叉在了一起，织成了一小片细密的网，阴影投在眼下，眼睛像个西洋男孩子一般，却比深眉高目的西洋男子多了一份精致和轻盈。
“其实昨个我是和他们一起的。”韩银豆害羞的低下了头，倒并不是因为所说的话有什么让她羞赧的，而是见了润琦的那副模样，又那么近的凑在自己眼前，所以少女心思骤起，耳朵根都不自知的蹿红了起来，“韩娟和刘敏芝伤的严重些，所以在医院歇下了……”
“你昨个是不是被带去录口供了？”润琦想起之前梁子在医院门口同自己说过的话，“那些当差的问了什么了？”
“韩小姐，这……”张督长挺烦，不想怎么就又拉进来个不好惹的，只觉得头晕脑胀，步子都迈不动了。
“我没什么事呢，问了几句话，昨天我就回去了。”银豆不知怎么的？昨天千万种的委屈和气愤，还想好好的诉一诉苦，今个见到润琦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安老弟，这事你可得帮帮老哥啊！”
润琦并不想管他们这些闲事，只想看看刘敏芝，完成任务就带着老爷子回家去，嘴上也应付张督长应付的快，“张督长咱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呢。”
等几人到了病房，另一个受伤的叫韩娟的女学生，只是烧伤了一点胳膊，昨天晚上敷了药，已经让家里人领回去了，刘敏芝烧的面积大些，胳膊上背上脖子上都有那么一点爎伤，伤口每隔两三个小时就得，护士前脚刚上完药，后脚润琦他们就来了。
“啊！”刘敏芝背上涂了药，整个人大海星似的趴在病床上，脸本朝着病房门口的，一见润琦等人也是一惊——这一天一夜的折腾，人憔悴不说，又没有洗漱整理，短发乱的跟鸡窝似的，冷不丁的看见润琦来了，人又羞又臊的，赶紧把头埋到了枕头里。
病房里，润琦把几个人一眼就扫了个遍，可惜个个都不认识。润琦本以为刘延卿会来的，毕竟他兄妹俩的关系，润琦也看在眼里，只是却没见到他人。病床旁只做个西装革履的花白头发老头。
润琦见那老头颇具文气，眉眼间有那么些似刘家兄妹，便知道这人应该就是刘琮了，“张督长，这位就是刘老爷子呢。”润琦低声提醒，张督长那那脸皮堆笑的都揪成一起，也不知说上什么，只一个劲儿的道歉，说自己教子无方。
那刘琮没说话，倒是旁边站着的人出了声说，“原本也是小事，我们家二小姐的伤势也不那么重，再治疗几日也能回去了，只是令郞登报大肆宣扬这件事，倒是让你我的处境都很尴尬呢。”
别说局势上的尴尬，润琦当下都已经尴尬的不行了——也甚不想卷进这几家的事来，只想感觉寒暄几句就开溜了，却是被刘家人问起，“请问这位是？”
“这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呢。”刘敏芝微微从枕头里抬眼回答道，“应该是来看我的吧，不过我已经没什么事了呢。”
“敏芝。”韩豆还记得昨天那副子场景，想想还是有点后怕，见如今敏之倒像没事人似的，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昨天一直记挂着你，所以今天一大早就来了呢。”
“你们没受伤就行，昨天我还担心你来着呢，大家都坐的那么近，要是一起都受伤了，可多不好呢。”
银豆听不出来刘敏芝话里的客气，只以为她是真心的也记挂着自己，在敏芝床边坐下，说要给敏芝削苹果吃。
“张督长，”刘琮起了身，“给她们同学之间说说话，咱们出去谈吧。”
“好的呢好的呢。”
刘琮长的文气，说话声音也不大，可是润琦却觉出一丝厉害来，这份厉害，不似韩万生那种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凶猛之气，而是种官场混迹多年的老练与狡猾。
——“这事可不是这么轻易能过去的，”润琦暗自腹诽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润琦也没真打算替梁子打探到什么第一手的情报，便也没同刘家人和张督长出去，只在病房里稍微坐了一会儿，便向敏芝说道，“敏芝，今日本是我和你们校长一同过来的，不过我来的早了，又担心你的情况，所以就先过来了，等下你们黄校长来了，记得同她说一声，我来过了就行了。你好好歇着吧，我也不在这打扰你了。”
“不算打扰呢，我正愁没人说话来着。”敏芝当然不想润琦走，这话说出来就像是当韩银豆不存在一般，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润琦——虽然自己蓬头垢面，没平日里好看，不过她也自有底气，现在也不算难看，同润琦能多呆一会儿，也是高兴的——当然韩银豆就不必留了。
“真不用了，你爹也在这边，我个晚辈也不好多呆，你好好休息吧，学校那边你也不用担心。”
敏芝拗不过她，也只好答应了。
“那我同润琦哥哥一起走了，也不打扰你了呢，你没事我就放心了。”银豆说完也不顾刘敏芝脸色不好看，拽着润琦两人一起出了病房。
润琦双手插口袋，觉得今天这假期还算没有完全被耽误，心情大好。
“润琦哥哥，你开心什么？”
安润琦没成想这份子开心，竟然没有隐藏的住，竟是被韩银豆看了出来，自己倒有点窘了。
“啊，我……我……没开心啊，这哪里有开心的地方呢……这……我……”
“没事呢我也是随口说说。”韩银豆也没太在意，又开口问润琦等下怎么回去？
“我……”润琦准备回答却觉得她这开口问的有点不对劲，稍微卖了傻，“坐家里汽车呢。”
“你家有两辆车吗？”
“我家哪有你们韩家那么阔，就一辆呢？”
“你家那辆不是被你二哥开走了吗？”
“这你是听谁说的？”
“是你二哥和我说的呀，上个礼拜放假，他邀我去看电影来着呢，说原来是你准备请我去的，你要备课所以没得空呢。”
“是么？我都给忘了呢。”润琦心里有数，知道韩银豆不会骗人，所以心里就更加的恨这二哥，打着自己的名号，在外面干着什么事呢！忍着火咬着后牙床，还要继续问，“我二哥还和你说什么了呀？”
“你二哥还和我说，说他和你爹吵架了呢，为的是一些生意上的事儿，说你爹更喜欢你，不喜欢他，还说什么他被你爹赶出去了，现在只能在六国饭店住着呢。”
润琦气的半死，觉得安家怎么出了这么一个没脸皮的玩意儿，为了讨韩家这土包子姑娘的欢心，把老爷子和自己都给卖了。
“我二哥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润琦人立在原地没再往前走，银豆回过身看他，看安润琦衬衫领口下阳光照着的脖颈，回应道，“对啊，要是我，我也更喜欢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