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挣命（二）
接下来几天时间，金山娇应了王康的需求，带着他在山寨上下到处查访。
查访什么？自然是探路，探情报！
用王康的话说，那就是没见过山寨是什么样子，他也不想接手龙头打位，而是想了解了解，这个时代的山贼是如果何过活！
可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心凉了半截！
该种地的种地，该砍柴的砍柴，该上山打猎的打猎，该修房屋的修房屋……
这一切，打破了王康对山贼那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秤分金的幻想。
因为王康始拜访到二当家之时，这家伙正在借酒浇愁，下酒菜倒是有两个，一个腌萝卜，两根大葱，连块肥肉都无！
据金山娇的解说，周边产业土地都是有名有姓的，虽说太后和皇上舍弃京城逃到西安，毕竟烂船还有三斤钉，各地地主豪商，再加上官府管制，社会秩序并没有一烂到底，即使黑瞎子岭这帮强人有热武器，也不能打破这里的利益格局！
一个字：穷！
整个黑瞎子岭足足三百多人的武装配备，抛开老幼病残，可战之士也有三百，整个山寨只有十六个女人，这还是算上金山娇和兰儿的。
“这哪是什么山寨？完完全全一个难民集中营！”王康脑袋都大了！
金山娇开口道，“我们山寨还算好的，大家伙在一起过日子，互相照应着还好，从来没有冻死饿死过人，宁古塔什么地方？这可是朝廷流放犯人的边地，能活着已经不错了，不信你再去看看山下那些百姓，我们这已经很好了。”
“可是山寨里那么多年轻人都打光棍，你们就没有点想法？”王康很是不解。
“有什么想法？谁家愿意让闺女嫁给山贼？若不是实在活不下去，谁又愿意落草？倒不是我们不想抓些女人上山，一旦女人孩子多了，咱们完全是养活不了！”
可不是？没地没产业的，朝不保夕，谁敢大包大揽？
可是这年头朝廷不景气，入侵者实在太过猖獗，西方列国大量倾销商品，山上储备了大批毛皮卖不出去！再加上交通不便，猎户打来的肉食卖不出去，只能自产自销，山寨里人多力量大还好，能够相互帮衬，物资有个统一管理，但是山下平头百姓一旦没了粮食，只能坐在家中等死！
“走，咱们去找二当家！”王康脸色不太好看。
“找他做什么？你可别忘了，我爹可是大龙头，你不怕滚地龙忍不住杀你？”
“我知道，不过你爹年纪大了，这种年轻人该出力的事情，找你爹不太好！”
金山娇盯着王康眼睛看了许久，这才应声道，“好吧，你想好了就成，了不起也就是当寡妇，我金山娇不怕！”
王康哪能真不怕死？他也就是想试试，多和滚地龙打交道，让他记住自己，不然和陌生人一般，说被杀就被杀了，这谁受得了？
三人再次来到滚地龙家里，这货今天倒是没喝酒，反而拿着麻布反复的擦着宝刀，当他看到王康一行人只是，毫不掩饰心中的排斥，“你们又来做什么？看老子笑话还是耀武扬威？信不信老子一刀了结了你？”
王康摆摆手，“大舅哥，我这几天在山寨上下都了解就一番，相信你也知道我的动向，这次找你是有要事，不请我们进去么？”
滚地龙让开大门，重重的哼了一声，脸色不悦到了极点，对于这个王康，天天在寨子里瞎跑瞎问，去了哪里，问的什么问题他都非常清楚。
“有什么事说吧，老子知道你是读书人，可是我劝你不要在老子面前玩心眼，先称称自己的分量，想好再说！”滚地龙说话毫不客气，一点委婉的态度都不留。
“大舅哥，我是什么为人你可能还不清楚，但是不管我是什么为人，但是我毕竟是个男人是不是？老龙头嫁妆百金那是当着大家伙面给的，我一个大老爷们，总不能娶个媳妇还赖着彩礼钱不给吧？我是想二当家带着我们三个去这县城，还有县城周边走走看看，看看能不能给大家伙找一门营生，好让众兄弟攒点本钱都娶上老婆，也算成全我一番心意！”
这话一说，滚地龙立马不硬气了，不过他对王康的感官还是好不起来，“县城？县城有啥好看的？有什么营生那些官府老爷能想不到？就算你找到了，难道他们不会抢？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心思了！”
金山娇顿时不乐意了，“二当家的，官府来抢咱们黑瞎子岭的产业，你们都是死人呐？你是看不起众兄弟，还是看不起你自己？你别忘了你是山寨二当家！”
二当家被心爱女人一激，怒气冲冲的一甩衣袖，嘴巴张了好几次也没有反驳什么，“你想怎么看？”
王康拉了拉金山娇的袖子，“二当家的，我自己什么水准我明白，说实话，就我这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以后若是留在山寨过活，当当狗头军师还成，但是大龙头的座位永远轮不到我，这山寨迟早是你和三当家的，别看我娶了娇娇，若是我想争位，你们得问问兄弟们答应不答应，再说了，若是这次我出去找到机会，若是我真想出办法，若是法子真的挣了银子，到时候大当家传位于你，我这儿功高震主，真到了那个关口，你是杀我还是不杀我呢？”
二当家不傻，自然明白这是王康在求活，“你当真有这么好心，愿意把功劳让给我？”
王康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打感情牌，“大舅哥，说句实在话，我也被别人抢过心爱女人，其中的酸甜苦辣，兄弟我吃的一点都不比你少了一钱，可是我没有大舅哥你这么直爽，还能由着自己性子跟情敌对着干，我当时很窝囊，不说不敢和情敌对着干，我还得表现出一副风平浪静，心甘情愿的送上一句祝福，祝福他们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好哇，你竟然是如此怂包软蛋，竟然还敢娶我家山娇？”滚地龙一边说着，一边拔刀就砍！
金山娇连忙挥剑挡住，滚地龙看到金山娇维护王康，眼睛瞬间红了，“好，若你今日不说出个一二三来，老子让你站着进来，躺着出去！”
王康摇了摇头，“没有什么理由，一来我没那人有钱，二来我没那人家境好，三来我没那人风趣幽默，在我看来，只要她和那人在一起，比和我在一起过的更好，祝福她们又如何？”
兰儿和金山娇听到这里，双双开始泪如雨下，女人到底还是感性动物，武艺高强的女人，她还是女人！
“后来呢？”金山娇还是比较理性一些的。
“后来，我为了不影响他们的新婚生活，让她看到我心里不好过，我更不想再待在伤心地，从此远走他乡，一直走到了宁古塔，病倒在喜郎中家门前……”
金山娇听到这里，眼泪就像金豆子一样簌簌落下。
滚地龙第一次听到这种事还有如此说头，虽然他心里不愿意承认王康的做法，但是也没有排斥。
“你父母亲人呢？你就这么抛家舍业？”这句是滚地龙问的。
“我的父母和小妹不在这个世界……”王康这么说没错，可是滚地龙他们怎么理解，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好吧，”滚地龙犹豫了许久，这才开口道，“我信你了，可是要我怎么随你查看？”
“多谢大舅哥成全，”王康徐徐一拜，“也不用大张旗鼓，只要化作百姓打扮，随便走走看看就成！”
“那好，咱们明日出发！”滚地龙答应了！
滚地龙送三人出门以后，静静的站在大门口许久，也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不过这跟王康没什么关系了，他现在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左右手，分别被兰儿和金山娇紧紧的抓着，好像怕他会悄悄溜走一般！
王康无奈的叹了口气，今天他也是没办法了，尤其对滚地龙这般直来直去的汉子，若想和他拉进关系，王康只能将自己的疮疤揭开，让他看到烂肉，让他看到鲜血，让他看透骨髓，让他把自己看透了，他才会放心！
既然老天让王康来到这个时代，那么他就必须想方设法的融入进去，去了解这个时代，去体验这个时代的人情冷暖，他不想让自己变成一缕孤高的游魂，宛若那水上浮萍，随风随走！
无疑，王康今天前进了一小步，他将自己的底子翻了出来给别人看，不管他人鄙视也好，怜悯也罢，他都将自己推上人前，让自己变成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当他再次面对滚地龙之时，滚地龙将不再认为他是一个可以随时随地，挥刀可砍的肉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