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老旧的寺庙
苍枫岭下。
“枫林化蝶舞翩然,红河如带系缠绵。清风送叶入滩涂,黄泥裹身难清闲。”
站在河畔,目光从眼前那座盛大的篝火缓缓扫过,田先生颇有雅致地吟出一首即兴之作,再回首灿然一笑,微微欠身诚邀郑云逸点评:“大人,觉得我这首诗怎么样?”
郑云逸冰冷地蔑视他一眼,下一刻脸上已堆满笑容,自嘲道:“在下一介武夫,不懂什么诗词歌赋,田先生就不要为难在下了。”
田先生冷冷一晒,不以为然地道:“大人谦虚了,您能百忙之中来到这苍枫庙,与在下把臂同游,说明也是位雅人,何必藏拙,还望不吝赐教。”
郑云逸沉吟片刻,洒然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也就不再敝帚自珍了。依在下之见,前两句是在描述苍枫岭上的风景,沉博绝丽,让人浮想联翩,更难能可贵的是,这是阁下的即兴之作。至于后两句.........”
田先生笑道:“大人但说无妨。”
郑云逸看了一眼落在滩涂、沾了些污泥的枫叶,谈笑自若道:“至于后两句,依在下之见,有一个字用得还不够好。”
田先生静静聆听。
郑云逸微笑道:“如果把这个难字改成亦字,无论是意境还是律句都更上一层楼。”
田先生欣然夸赞道:“大人所言甚是,清风送叶入滩涂,黄泥裹身亦清闲,妙,实在是妙不可言。”
他微微躬身抱拳,可在目光垂落的一刹那,脸上的笑容霎时荡然无存,靓丽的眼眸中飞出一道有若实质的寒芒。
这首诗的确是即兴之作,目的自然是回应之前那句“苍枫岭秋景怡人”,田先生既然声称自己是来游山玩水的,在面对如此浮华壮丽的景色时,肯定要有所表态,不能装聋作哑,但要说他的雅致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首诗其实是在暗讽郑云逸的处境,说郑云逸就犹如一片鲜亮红艳的枫叶,可惜在进了贺卅城之后就有些陷入泥沼了。
之所以这样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田先生来贺卅城肯定是希望能够无风无浪地把邱家遗孤找到,可如今行踪已经暴露,他就不得不转换一下思路,反而不能一味退让。郑云逸乘盛气而至,毫无疑问已经把他当成了敌人,若是一味退让,只会让对方认为自己是个任他拿捏的软柿子,得寸进尺。
现在的田先生就好比是站在了悬崖边上,他必须争取足够多的距离,否则的话,对方稍一逼迫,可能就会坠入深渊,死无葬身之地。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郑云逸也不太好对付啊,他用“亦”字代替“难”字,显然是看穿了自己的想法,且化解得相当巧妙。
郑云逸还之一礼,直起腰时,对随从的衙役说道:“你们且在此等候,看护马匹,我与田先生登山即可。”
衙役们连连应声道:“是,大人。”
郑云逸再转身对田先生道:“田先生我们走吧。”
“请。”
“请。”
?两人相继迈上台阶,而持剑女子紧跟其后。
苍枫岭只是一片随处可见的小土坡,个儿头高不到那儿去,台阶自然也多不到哪儿去,行不多时,便有一座庙门跃出眼帘。
?虽然构建高大,但处处透漏着老旧的气息,歇山顶式的屋檐,红色的瓦片在雨水的常年冲刷下纷纷褪色,远远望去,就像是小和尚光溜溜的脑门。屋檐下结满了蛛网,在风中微微颤抖,弹奏出一曲无声的哀歌。大门两侧的墙壁上,挂着一副木制对联,可惜在岁月的侵蚀下,已经看不清字样,仿佛老人耳畔垂落的鬓发。昏黄的土坯墙凹凸不平,如同起伏的山脉,更添一笔悲凉。
???????看样子,这座苍枫庙曾经也有一段辉煌岁月,只是如今已经日薄西山。
看着眼前破旧甚至接近荒废的庙宇,郑云逸咧嘴一笑道:“田兄,恐怕你被人给骗了,这样一间小庙怎么会言若有神呢?”
田先生不以为意,用白皙的手指摘下一片枫叶,动作轻柔而优雅,令人如沐春风。
手指捻动叶柄,他洒脱地笑了笑,说道:“千户大人此言差矣,有句古话说的好,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这庙宇也是同样的道理,不在乎它有多大多新,关键在于供奉的是不是真佛!”
说话间,田先生、郑云逸还有那名持剑女子已然跨过庙门。
眼前的大雄宝殿倒还算保留得比较完整,依稀能看出昨日的模样。
?郑云逸的目光在院内略略一扫,指着仅有的几名小和尚,笑道:“那为什么今日冷冷清清?”
或许是听到了这边的对话,一名其貌不扬的小和尚抬起头来,或许是发现了什么,双目倏然瞪大,连忙拍了拍身旁师兄的后背,后者带着一丝困惑抬起头,在发现三人时,同样惊愕不已。
郑云逸快步走上前,恭谦有礼地合十道:“两位小师父,请问方丈大师在不在贵寺?”
两名小和尚却仿佛什么都没听到,只是望着远处的郑云逸发呆。
不得已,田先生只能再问一遍。这次那名年级稍大的小和尚终于晃过神来,收敛视线回到眼前的白衣男子身上,见他还在合十行礼,急忙还之一礼,慌张道:“师尊就在大雄宝殿!”
田先生丝毫没有介意对方的失态,淡笑道:“那谢过两位小师父了!”
他转过头去,走到郑云逸身畔,微微抱拳道:“千户大人,我们来对时间了,方丈大师就在大雄宝殿!”
郑云逸一伸手,示意田先生先行,后者也不客气,快步向大雄宝殿走去。
在临近大雄宝殿时,田先生突然笑道:“千户大人,我记得你刚才问为什么今日会冷冷清清?”
声音慷慨激昂,如战鼓雷动。
郑云逸冷眸以对,不发一言,仿佛是个旁观者。
而田先生浑然不觉,自顾自地道:“龙有浅水时,佛有不济年,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岂能因一时的得失就妄下断言。”
郑云逸阴冷地笑笑,说道:“浅水?我看这贺卅城水深的很!而且,连一时的胜利都拿不到,又怎能妄议大局?”
田先生却不答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