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州盐城
晋州盐城,一大早,一众官员和有身份的士绅便纷纷出城,在十里亭外摆出迎接的阵势。
在寒风中站了将近一个时辰,不少身宽体胖的士绅已经两腿哆嗦出了一头的冷汗。
不是她们不想坐着,而是黑脸判官都站着,给她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坐啊。
比起这些体虚的士绅,褚思明的身体可是倍儿棒,黧黑的面庞上,一双眼睛精光四射,扫向哪里,哪里便如见了老鹰的小鸡崽一般战战兢兢。
终于,远远的官道上显露出一列车队的影子,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
褚思明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她也没想到言庭会专门绕道到盐城来。
车队的速度不慢,很快就到了众人面前,一辆明显要高档一些的马车停在众人面前。
待马车停稳,李信将矮凳放下,拉开车帘,一个人影便扶着她的胳膊下了马车。
“下官(草民)参见荣安王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一众人齐齐行礼,言庭笑着让她们起身,然后走到了褚思明面前,握住了褚思明的手,“先生近日可好啊?”
褚思明在国子监待过,自然也教授过言庭,称一句先生也不为过。
“蒙殿下挂怀,老妇一切皆好,殿下舟车劳顿,不如早些入城,到了城中,再与殿下好生叙旧。”
“好,那便听先生的。”言庭笑着应了,然后便邀请褚思明与她同乘,褚思明推辞不过便跟着言庭上了马车。
直到车队再次启程,那些官员士绅才回过神来,众人神色各异,她们个个都是人精,看到言庭对褚思明表现的如此亲昵,心中都不由得泛起了各自的嘀咕。
马车中,褚思明笑道:“殿下这是为老妇撑腰来了,如此,老妇可要清闲多了。”
“哪能啊,您老可是打出威名来了,就算没有我,那些人也闹不起什么风浪。”对于褚思明的雷霆手段,言庭可算是见识了,谁能想到这个性格温吞的人,一旦拿起屠刀,是如此让人心惊胆战。
褚思明脸上却露出些唏嘘的神色,叹了口气道,“我何尝不想怀柔一些,少竖些敌人,可惜时间不等人,陛下给的期限在那里,我也只好如此了。”
言庭点头道:“现在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雁门关那里已经战火再起,这次还只能算小打小闹,明年秋收之时,才是最危险的时候。突厥人今年没有抢到多少粮食,明年必然大举反扑,若不在这之前铲除内部的隐患,到时可就要处处受制了。”
褚思明对此也是心知肚明的,“晋州这边的事已经差不多了,剩下的三两只小猫也翻不了天,接下来就看陛下的意思了。”
褚思明很清楚,她是陛下手中的杀威棒,一棍子狠狠打下去,把晋州的老势力打残了打疼了,接下来就会给一些甜枣,重新提拔起新的势力来,老旧更替一轮下来,晋州就会被整治的服服帖帖。
但是这个给甜枣的人不会是她褚思明,因为她在晋州的威势已经够强了,陛下不会放任下去。
之后必然会有人来接替她的位置,削弱她在晋州的影响力。
这便是帝王的制衡之道,若是换一个人恐怕会心有不忿,觉得自己辛辛苦苦打出来的成果,被别人摘走了。褚思明心有沟壑,却是看的更远,她虽然让出了晋州的成果,却能得到帝王的信重,这一点可比眼前那一点小利要重要的多。
也正是因为褚思明有这样练达的心境,周大陛下也才敢放心用她。这一饮一啄之间,也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
车队一路畅通无阻进入了盐城,褚思明没有命人洒扫街道之类的,盐城还是一贯的模样,百姓也在街道上来来往往,不像有的地方的官员,专门做些表面文章,一般遇到这种,言庭都是直接绕道而走,宁可在半道上野营,也不入城跟那些家伙虚与委蛇。
言庭打定主意在盐城修整几天再上路,一来缓解一下赶路的疲惫,二来盐城也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正好趁这个时候游览一番。
事不宜迟,将车队安置好,两人便带上几个护卫,相携出门。
褚思明这段时间对盐城的一草一木已经是十分的了解,因此便主动充当导游,带着言庭一路走马观花,顺带为她说些应景的典故。
途径一座寺庙,香火鼎盛,前来上香拜佛的百姓络绎不绝。
言庭看着这座寺庙,就想起了白邺城的白塔寺,心中就提起了兴致。
进了寺庙,言庭对于上香拜佛这件事却没什么兴趣,因此只在各个殿宇外看一眼,过佛殿而不入。
褚思明同样不信神佛,也只当欣赏平常风景。
这座寺庙名为无相寺,寺中也同样有一佛塔,只是没有白邺城那么古朴厚重,而是显得精巧玲珑。
“不愧是富商满地走的晋州,这佛塔雕梁画栋,实在是美轮美奂。”言庭赞了一句。
褚思明但笑不语,一指前面的凉亭,“走了许多路也乏了,不如到前面休息一番?”
言庭点头赞同,两人便到那一处凉亭休息。
离得远没看清,绕过一从掩映的竹林,才发现凉亭中已经有人了。
亭中人一身白衣,从背影看身材窈窕纤细,似乎听到了动静,转过身来,一双盈盈春水般的眸子便望过来。
这是一个纤细柔弱的,男子。
看到这里已经有人,言庭便对褚思明道:“先生,看来我们还是换一个地方歇息吧。”
两人正要走,那小公子却出声唤道:“二位请留步,这凉亭这般大,我怎好一人独占,不如我们各占一边,各看风景。”
这话说的好似十分妥帖,言庭眼底的神色却有些微微的发冷。
只是她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微笑,那小公子瞟她一眼,便微微红着脸低下头去。
言庭看向褚思明,褚思明微微点头,言庭心中明了,她倒想看看这些人要耍什么手段。
见两人果然没有转身离去,而是走到凉亭另一边赏景谈笑,那小公子果然松了口气,时不时拿眼角打量两人。
“如此良辰美景,不如赋诗一首?”
褚思明忽然提出了作诗的话题,惹得言庭飞过去一个白眼。
刚才两人还在谈论边关的形势,如今有外人在不便多说,褚思明便随便找了个话茬。
可两人的诗词水平真的是有限的很,言庭好歹还能做个搬运工把前世的诗词搬来卖弄一番,可褚思明的诗词水平,光看她的弟子蒋应酒是个什么尿性就清楚了。
“不如我起个头,姑娘来接下文吧。”褚思明露出个意义不明的笑,让言庭有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