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洗头
灰白的发丝毫无质感，握在手里好似攥着一堆麻绳一般，又干又涩。林妙香抄水轻轻搓揉着，小声地跟魏春花搭着话。
“妈，我听元春说你能开口说话了，我可是打心眼里高兴啊。您说这都六七年了，我连您的一句话都没听到，我的心里难受啊。这下总算好了，妈，改天等天气凉快点，抬眼不那么厉害的时候，我和元春她们带着你出去转转。妈，您是不知道，这六七年间，咱们村子里变化可大了。新修了水泥路，连电话线都架起来了。闯河里的沙船也比以前多了许多，还有我听新卫哥说县里曾有人来我们村考察，说我们村环境好，背山面水的，适合搞旅游开发......”
林妙香一口气说了许多，只是魏春花却是低着头一言未发，似乎压根就不愿意搭理自己的儿媳妇一般。
“妈，您把眼睛闭好了啊，我给您抹洗发水啦。”说着，林妙香让张探春往自己掌心挤了些洗沙发。
“不，我不用洗发水，给我用碱面洗。”久未开口说话的魏春华突然开口喊道，似是对洗发水很是畏惧一般。
林妙香无奈，只好让张探春回厨房取了些碱面过来，小心地涂在了那些灰白的头发上。这样一来，原本就不顺滑的头发就越发苦涩了。林妙香接连用清水冲洗了好多遍，这才感觉稍稍柔顺了许多。
林妙香轻轻地干毛巾擦拭着魏春花那湿漉漉的头发，轻声询问道：“妈，您说我给您梳个什么样的发型呢？要不我先给您盘起来吧，等过些日子您的身体硬朗了，我带您去重新做个发型怎么样？”
魏春花也不搭话，只是静静地坐着，一会儿张眼瞧着张探春，一会儿眯着眼瞅着林妙香，好似在打量着陌生人一般。
很快，林妙香便拭干了头发，便取过木梳轻轻地梳理着那些稍显苦涩的白发。她刚刚梳了几下，便被眼前的景象给震住了。只见魏春花的头发深处，隐隐地长了一层黑色的绒毛，花白的发根处竟然隐隐地泛出了一丝黑色。
林妙香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便扒开头发仔细地看了一番。这一看不要紧，林妙香顿时高兴地叫了起来。
“妈，妈......您的头发开始变乌了。哎呀......真是想不到啊，您的头发竟然还能自动变黑。妈，我看您真是返老还童了。”说着，林妙香忍不住嘻嘻地笑了起来。
魏春花静静地坐着，也不说话。这时，屋外传来了一阵狗叫，犬吠声接连不断地从窗户间传了进来。
“这是谁家的狗？”魏春花突然开口问道。
林妙香侧耳一听，仔细分辨了一下。“这个可能是隔壁胖婶家的。大强哥不是养了只黑妞么？我估摸着可能是黑妞见着生人了。”
“噢......”魏春花轻轻地应了一声，便又紧紧地闭住了嘴巴。她眯着眼盯着窗户，寻着犬吠声传来的方向悠悠地出神。
盘好头发，林妙香又建议说帮魏春花擦拭一下身体。谁知魏春花一口就拒绝了，说自己累了，然后便侧身伏在床上，背着林妙香。林妙香无奈，也就只好随她去了。
张惜春正在看电视，一看母亲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便高兴地嚷嚷道：“妈妈，妈妈，弟弟怎么还没回来？”
“弟弟生病还没好，过两天再回来。”林妙香随口应道。她见张惜春头发乱糟糟的，便叮嘱张迎春待会自己把头发洗一下。
大门外，张迎春还在扫着落叶。老榆树的树叶似乎没完没了，落个不停。张迎春已经扫了两大堆落叶，但老榆树上的树叶还是不断地飘下来。张迎春见了，不由得叹兴了。
林妙香悄然走出家门，见张迎春满脸的失落，便轻声着说道：“迎春，你不用一直扫，待晚些时候再一起扫吧。”
“噢......”张迎春轻轻地应了一声，如释重负。自从张小浑闹出纵火失踪的事情来，张迎春几个姐妹似乎都背有很重的包袱。她们都觉得没有照看好弟弟，给母亲添了这么多的麻烦，每个孩子的心里都觉得过意不去。
林妙香四下张望了一眼，见天色尚早，便径直往胖婶赵小婷家走去了。
赵小婷家大门紧闭，原本暗红色的大门似乎也被烟气给熏黑了。林妙香走到大门前面，伸手轻轻推开了大门。
大门“吱呀”一声便开了。林妙香一眼就瞧见了胖婶正和姜超美几个同村妇女坐在一起，小声地在嘀咕着什么。
“呦，妙香来啦。”胖婶赶紧站起身来。姜超美则和另外几个妇女意味深长地盯着林妙香。
“胖婶，大美嫂......”林妙香依次地打了声招呼，便走到了胖婶的身边。
胖婶赶紧取了个凳子让林妙香坐着。几个人又随意地聊了几句，姜超美和另外几个妇女便借故离开了。
“胖婶......”眼见着姜超美他们一行人走出了大门，林妙香便轻声地唤了一句。
“嗯......”胖婶低低地应了一声。她也不抬头看着林妙香，只是自顾自地低头纳着鞋底。
“那个......胖婶，真是不好意思啊。我们家小浑也太调皮了，给您家的柴火给点了，还把你们家的院墙弄得乌七八糟。”
“没事，小孩子么，都调皮的。我们家新武小时候不是也把你家的墙头给弄踏了么？”胖婶悠悠地说道。
“谢谢您啊，胖婶。等过两天我腾出工夫来，我就去后山给您砍柴火去。”林妙香一脸歉意地说道。
“砍柴火？哎......不用，不用。你看多大点的事呢？哪还能要你去砍柴火呢？反正新武他爸在家闲着也是闲着，那点柴火，他一上午就能给砍好了。反正他做的已经够多的了，也不差这么一点”
“不,不......胖婶，是我家小浑点了您家的柴火垛，这个我一定得赔给您。”林妙香赶紧说道。
胖婶闻言，慢慢地抬起头来。“妙香啊，这个呢，你也就不要多说了。新武他爸呢，我还是给他找点事情做做，省得他每天没事闲得慌，尽想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呵呵......啥乌七八糟的东西？”林妙香笑着问道。
胖婶立马沉下了脸，紧紧地盯着林妙香。“男人么，还能有啥乌七八糟的东西？”
林妙香被胖婶盯着看得浑身很不自在。她连忙开口问道：“大强哥呢，没在家么？”
“没......”说着，胖婶有低下头去纳起了鞋底。“今天我们家的黑妞不知是怎么啦，尽是瞎叫唤。他把黑妞带出去遛弯去了，估计在村口呢。”
“噢......”林妙香轻轻地应了一声。她这时才想起自己之前在屋里听到的狗叫声应该就是黑妞发出的。
林妙香又和胖婶简单闲聊了几句，只是胖婶听说魏春花能开口说话动弹的时候，不由得惊讶地叫出声来。
“啥？你说啥？你说元春奶奶能说话啦？”胖婶惊讶得像是掉了下巴一样，直愣愣地盯着林妙香。
“是啊，能说话了，而且还能动弹了。我看她那情形，说不准过几天就能下床活动了呢。”林妙香笑着说道。
“这也太神奇了吧。”胖婶似乎还是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相信林妙香说的话。
“是啊，我一开始也不相信，所以我今天早上就回来看了一下。果然我妈能回答我的话了，而且说话声音还很清晰，吐字也很清楚。还有......”说到这，林妙香稍稍停顿了一下。“我刚才给我妈洗头发的时候，我竟然发现我妈的头发开始变黑了。”
“啥？变黑了？你确信没看错么？”胖婶越发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嗯......我仔细看了。不仅她的发根开始变黑了，而且还长出来了许多新的头发，密密麻麻的，差不多都能盖住头皮了。”
“噢......”胖婶低低地应了一声，许久不曾说出话来。
林妙香又接着说道：“我真是没想到，我妈竟然还能恢复过来。哎呀......这个人啊，真是不好说啊。我妈都卧床六年多了，竟然还能有这么一天，真是让我太感慨了。”
胖婶呆呆地坐着，好似失去了魂魄一般。过了半晌，她方才讪讪地说道：“妙香啊，其实我早就觉得元春奶奶不一般。你说正常人在床上躺了十天半个月的都不行，元春奶奶竟然一躺就是六年多，而且连一个褥疮都没有，这个啊，真是说不清楚......”说到这，胖婶似乎想起了什么。她抬起头，眉头紧皱地盯着林妙香说道：“妙香啊，你说上次小神仙来给元春奶奶看病，她后来有没有说些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