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外面起风了，海边这样地方，常年大小的台风肆起，屋内和大街上的雾霾一样昏暗不清。

郑十七摸到门前，按开关，灯没亮，停电了，短短几分钟灯亮了起来。

他从房间走到阳台，镇上灯火辉煌，一种难得的静谧弥漫开来。

这会要是在南非，连出个门都有点艰难，治安太乱了，天黑以后，外面除了酒吧，就是加油站有营业，其他任何地方鲜见人影。

阳台的推拉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妻子脚步轻盈，拿着梳子和他并肩而立。

?“你去睡一会儿吧，今天你也累了。”郑十七转头看着妻子。

“你刚刚回来，怕你还倒时差睡不着。”妻子身子靠近，挽起他的手。

“你从南非走了一年，我也胖了好多。”

妻子微笑说：“能不胖吗，肯德基在咱们超市边上，总算回来了，不要去想太多了，你大儿子你也看到了，初中没毕业头发染成那样，这都没什么，去年我回来时天天去镇上每个网吧堵他，现在好多了。”

“六月，谢谢你当初，你的决定没有错。”郑十七对妻子的歉意无以言表。

妻子靠着阳台墙壁，缓缓坐在椅子上。

整个人埋在阴影中：“老公，去年我决定回来的时候，在机场过海关闸口那里，我说过等你回来了就会理解我了。”

林六月接着说：“我没有后悔，孩子如果误入歧途，咱们做父母的，在外面赚多少钱有什么用呢。”

郑十七在妻子面前蹲了下来，握住她的手：“当时，我恨过你，那时，你说什么都可以不要，就是一无所有，你也要回来管教孩子。”

“放我一个人在南非，这次虽然我把两家超市低价转让了，但今天我告诉你，我谢谢你，我不后悔。”

妻子抬起手，抚摸着郑十七的脸庞：“晚上和你胖胖的小儿子睡吧？”

“弟弟！那是你的无价之宝，唠叨了一天说你欠他十年的时间。”郑十七听完林六月说的话，起身先走进小儿子睡的房间。

郑秋景已经睡着了，怕自己的脚步声吵醒他，就轻轻走出房间，关上门。

郑十七走回房间，房间桌面上放着一张银行卡，是自己从国外汇回来的钱，郑秋白奶奶从隔壁拿到房间里。

郑十七立刻跟她说道：“伊妈，钱就放阿爸那里。”

隔壁房间那头，传来郑秋白爷爷的声音：“钱你们夫妻自己放身边，你们都回家了，我老头子任务也完成了，我老头子自己有钱。”

郑十七狐疑：“阿爸还有钱？”

奶奶笑：“对，赚钱不容易，你爸省吃俭用，也有几十万钱，他什么都留你俩个儿子吃，弟弟前两年比较瘦，你们夫妻在南非视频一直说，你阿爸拼命买好的给他吃。

这下不得了，医生说弟弟太胖有中度脂肪肝了，没抗体，要控制饭量，兄弟俩长大了，吃饭跟老虎一样。”

郑十七笑道：“正是啊，太胖了。”

奶奶轻轻地咳嗽：“我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现在拿鱼去镇上卖腿酸了。”

“高血压加糖尿病，国家政策好，差不多全部报销这些药费，按时吃药就没事。”

“你再不回来，我和你阿爸就管不住秋白了。”奶奶说完回自己房间睡觉去了。

郑十七陷入深思，心想：“出国那年，大儿子五岁，那时他还会搂着自己的脖子，一口一口的往脸上亲，现在回来都比自己高了，那年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怎么就突然跟一个陌生的男人在自己的面前。”

郑十七说：“儿子，有没有天天想爸爸，爸爸以前总喜欢捧住你的小脸用力亲，你总是拼命挣脱我的手。”

郑秋景默了一下抬头：“郑十七，你嘴巴吃香烟好臭呀，死走。”

郑十七哈哈笑了：“让爸爸亲亲嘛。”

郑秋景说：“我不要，我不要。”

外面，夜深人静，郑十七心里想起白天和小儿子的对话，走进郑秋景的房间掩上门，关灯，和衣轻手轻脚爬进了小儿子的被窝。

轻轻的，再轻一点，脸贴着小儿子的脸，一觉就睡到了天亮，那是十年来睡的最安稳的一个晚上，没有被一个响声惊醒睡梦中，在南非治安那么乱，睡那么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