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能屈能伸是为大丈夫也
余裕深知，青杉不是冲动的性子，他做出这等决定，定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结果，所以他并未出言劝诫，可其余学子可不尽是如此。
相不相信青杉的实力是一回事，但替他担忧却是另外一回事。
不多时，一名面色黑黝黝的学子站了出来，他先向青杉作揖行礼，而后道：“青杉师兄此刻的心境，师弟虽做不到感同身受，有些事却还是有目共睹的，只不过，这向堂堂一学宫祭酒发起挑战，这件事实在是太大，师弟着实觉得还应从长计议为好。”
余裕暗自为这名学子点了个赞，在这种情况下，没有被热血冲昏头脑，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劝说青杉，无论怎么看，这名学子都还不错。
“得了吧，王秋水。”
王秋水的话刚出口，便有人将其打断，余裕向那人看去，发现此人身材削瘦，但相较于一众同龄学子，身材却是高出一个头来，只见他伸长了脖子，对着王秋水嗤笑道：“别人不知，我还不知吗？你的老师琴海音琴教习，虽为八境，但却是史上最弱的夫子，平日里行事谨慎如履薄冰惯了，作为他的学生，你怕也是如此。依我看呐，你担忧青杉师兄的安危是假，怕因为我等千丝万缕的联系，到时殃及鱼池，影响到了你和你家老师才是真吧？”
被人提及此事，王秋水似乎真被戳中了心窝子，当即脸色一变，原本黝黑的脸庞霎时间变得通红，就像是被烧得灼热的黑炭：“袁金戈，你怎能无凭无据就污人清白呢？合着我担忧青杉师兄的好心，到你那里就变成了驴肝肺了呗？再说了，你说我就说我，说我家老师是什么意思？”
“恼羞成怒了吧？”袁金戈不甘示弱，直接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先前情况特殊，我不好说，但眼下你既然要自取其辱，我就告诉你。据我所知，昨日‘二两铜臭’当值的夫子，本应是你家老师琴教习，可他却无故缺席，这才不知为何出现了一名从未在书肆露面的教习。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昨日让余师兄、青姝师姐和墨红霜师姐身陷险境，你家老师也有推卸不了的责任。”
王秋水脖颈上那颗黑炭都要燃烧出明焰了，但他对袁金戈的这段话却是无力反驳，若只是嘲讽他、他的老师以及师门胆小怕事，他还能上去与其争上一争，但此行他们的目的，就是要护余裕周全，若真如袁金戈所说，“二两铜臭”危机是因他老师而起，那他确实需要承担起这个责任。
再看余裕，此时的他，正一脸惊愕地看着自己，下一刻，余裕便径直向自己走了出来，他心下一惊，连忙向余裕作揖道：“余师兄，此件事情尚有争议，日后师弟定会把这件事调查清楚，若是此事真如袁金戈所说，我大器学宫定当会给余师兄和二位师姐一个满意的答复。”
没想余裕却是摆摆手，面色平静道：“答复不必了，我只想知道一个问题。”
“师兄请讲。”王秋水道。
“你真的在黑市喝十个铜板的米酒还要赊账吗？”余裕在遇到他们的第一晚就听到了这个事情，但一直只闻其声，未见其人，如今有机会，自然想要问个清楚。
而当余裕问完这句话时，他才发现，似乎这个问题，比起直接问他能不能整个师门集体剖腹谢罪还要难回头，若是此人头上的脑海是一颗燃烧的黑炭，此时怕已然裂开成两半了。
“我，其实，这件事是有原因的，那个......”
见王秋水支支吾吾的样子，余裕心头便已有了底，于是打断了他，以一种不以为然的语气道：“无碍，读书人把更多的银两放在书卷上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再有就是，‘二两铜臭’的事情就此作罢吧，你也不用去调查了。”
说完这话，余裕发现，不只是王秋水，包括青杉在内的一行人，目光齐刷刷向他看了过来，他又赶紧补充道：“对方好歹是八境强者，真动起手来，我们这些人在她面前，能活过一息都是八字够硬的那种。明知不可为还把命搭上了，不值当的。”
听完这句话，众人的脸色才逐渐缓和下来。
“余师兄能屈能伸，是大丈夫所为，是我等格局小了。”有学子说道，其他人纷纷也附和了起来。
王秋水看余裕的神色有些复杂，但半响后，他还是弯腰向余裕深深行了一个大礼：“师弟明白了，多谢余师兄海涵。”
余裕上前一步，一手把他手臂托住：“此行本就与你们无关，你们能放下宝贵的读书时间前来，已是在下的不胜荣幸，哪里还有脸面把这些猝不及防的意外归咎在你们身上呢？”
王秋水抬起头时，脸上的红润已消去了大半，此时他看余裕的眼神，也多了几分亲近之感。
“我说，你们是不是已经忘了，本来的主题是什么？”青姝的声音适时响起，还未等余裕反应过来，他就被这小妮子拖到了青杉面前，“兄长尽管放心大胆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我和余师兄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余裕先是有点儿懵逼，等他反应过来时，当即恨不得代替老师把这个不长脑子的师妹当场逐出师门去。
书院皆知青杉和宋钟书的关系，如今宋钟书发生此等事情，所有的学子甚至一些先生都在看青杉的反应，这个时候别说是青杉向陈旧年发起挑战，就算是他现在去一把火把仁义学宫给烧了，也是一件不难让人理解、乃至一部分会觉得合理的事情，并且，这不会牵连出其身后的师门。
可他和青姝不一样，七量点名把学宫交给了他，而现在整个学宫也只有他和青姝两人。当青姝说出这句话后，他不管是情势所迫，还是本着要保护好这个小师妹的心思，他都必须和她站在一起，这样一来就相当于，他们这个还未正式重启的学宫，从这一刻开始就要与仁义学宫为敌。
果不其然，青杉在听到青姝这句豪言壮志，并且在她眼中看到满脸的希冀、就差把“快夸夸我”这句话说出来的样子，脸色“唰”的一下黑了下来，难看到了极点。
再看一众学子，皆是满脸惊愕，特别是先前向王秋水发难的袁金戈，此时的嘴巴已然能轻而易举塞下一个十个月大的鸡蛋。
青杉本想当自己产生了幻听，左耳进右耳出，没想青姝在见到青杉不说话后，还补了一句：“兄长就算是不相信自己，也要相信余师兄，他的勇和谋，可是兄长也称赞过的。”
这一下，青杉隐约觉得，当初父母若是节制一点，就养他一个也挺好。他转头看向一旁的余裕，余裕此时也正对着他苦笑。
“我就说她不适合跟着你。”青杉摇摇头。
余裕摊开手无言表示，那还能如何？难不成还真要把这还不到一百斤的储备粮食提前吃了？你能同意？
可青姝不明白两人在交流个啥，她脸色一变，双眼顷刻间就噙满了泪水：“兄长怎能出尔反尔？先前明明已经说好的。”
青姝一哭，青杉的心必软，这就跟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样的道理。
原本脸色难看至极的青杉，瞬间就慌了神，可他向来不知如何哄自家小妹，于是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余裕。
余裕会意，伸出手在青姝头上揉了揉：“我不是说过了吗？只有我能赶走你，其他人包括你的兄长都不行。”
青姝立马破涕为笑，眼角还挂着泪珠，鼻孔中还因为笑时呼出的气息吹出了一个鼻涕泡，她急忙低头取出一条手帕将其拭去：“都怪兄长，丢死个人了。”
见余裕嘴唇间露出的大白牙，她又补充了句：“还怪师兄。”
只是语气与前一句有了很大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