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7章安邦这块地儿果然邪门,就连呼吸都让人浑身不自在
夜晚的安邦学宫,和白日里的喧闹截然不同,街道两旁的铺面紧闭,偶有青光一豆,也是静悄悄的。
矮胖少年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双手提着与他身材并不相称的长袍,脚步有些着急,动作有些笨拙,额头上已然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却来不及擦拭。
穿过逼仄的巷道,转过一个角,来到那条大道时,矮胖少年盯着大道尽头,终于忍不住抹了一把满头大汗,嘟囔道:“这就是我为何不想来安邦的原因,这路实在是太难走了。凤三也不知道跟谁学的,非要弄个‘大隐于市’,兜兜转转也不嫌累。”
不过抱怨归抱怨,该走的路还是要走,等他终于走到门口时,本想靠着门框歇一口气,没想却听到黑暗中另外一个声音响起:“你谁啊?是一二派来扰乱我思绪的吗?我告诉你,你回去告诉一二,我马上就能解开这个‘字谜’了。”
矮胖少年回头看了那人一眼,此人并不陌生,百年前一二来到安邦学宫以及他所作的一切,他全程都看在眼里,更何况此人当初可是仅次于一二和四喜的天才。
陈壮壮轻轻叹息了一声,他迟疑片刻后,抬起手,伸出食指在范玉玺的眉心轻轻点了一下。
刹那间,范玉玺瞳孔间原本呆愣、炙热、疯狂的神色都逐渐退去,很快被一种略带悲凉的清冷所替代。
在重新看到陈壮壮的瞬间,范玉玺瞳孔一震,赶紧拱手行礼,嘴唇嗫嚅了好几下,却一个字没说出来。
“白日里前来的那名学子,很大可能与一二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以你如今的实力,想要胜过一二,怕是遥遥无期,若能比得过他的话,或许还能让一二多看你两眼。”陈壮壮目光深邃,脸上浮现出一种与他本身气质极不相符的凝重,缓身说道。
范玉玺乱了道心,得了失心疯,但记忆却未丢失,经陈壮壮这一提醒,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余裕的那张清秀俊朗的脸颊,他沉思片刻后,朝着陈壮壮再度一拜:“多谢院长再造之恩,学生定不负院长所托。”
陈壮壮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去吧。”
范玉玺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后退三步,转身离去。
直到范玉玺的脚步声完全消失,陈壮壮身上那股威严的气息才散去。
“老要装作一副德高望重的样子,真他-妈-的的累啊。”陈壮壮吐了一句脏话,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关节,迈过门槛继续往前。
小院前,一片鲜红的羽翼自浓稠的夜色中飘然落下,在即将沾地的刹那,化作了一名衣着朴素的老者模样。
“安邦学宫祭酒凤五,见过院长。”凤五拱手向陈壮壮作揖行礼。
陈壮壮脸上浮现出一抹嫌弃之色,摆手道:“又没什么外人,这种繁文缛节就不必在意了。先让我进去看看那些东西。”
凤五没回应也没拒绝,收拢双手,侧过身子,给陈壮壮让开一条道。
陈壮壮心头郁闷,却没再和凤五多做计较,迈步进了小院。
小院的空间被花草挤占得满满当当,只有其中一条小径可供通行,陈壮壮小心翼翼在其间蜗行,但还是会时而触碰到一些种植花草的瓶瓶罐罐。
在面对陈壮壮那充斥着歉意的目光时,凤五也仅是云淡风轻地摇头道:“无碍,或许它们留在此地的意义,就是今晚得幸与院长的这一番缘分。”
而在陈壮壮一脚把一颗开得正盛的菊花踩得细碎时,凤五也只是说了一句:“那是它命格太浅,消受不起这一份造化罢了。”
终于来到古朴小屋前时,陈壮壮脚上已沾满了枝叶残渣,而小屋墙上雕刻的那些妖兽,在此时竟齐齐活了过来,以各自谦卑的姿态,向陈壮壮行礼。
这下,往后不想来安邦的理由又多了一个了。陈壮壮在心头腹诽道。
好在进入屋内后,白日里凤五用来记录的纸张已然摊开放置在案桌之上。
陈壮壮三步并两步来到案桌后的蒲团坐下,但他马上就如弹簧一般跳了起来,一脸惊愕地看着那个平平无奇的蒲团。
就在他坐下的刹那,就像是有无数根钢针插入他的臀部,他指了指面前一脸平静的凤五,又指了指那个蒲团,最终还是捂住了自己肥厚的臀部,龇牙咧嘴起来。
半响后,他才问道:“这又是模仿古人锥股?”
“正是。”凤五不卑不亢答道。
“那你为何不学学悬梁呢?”陈壮壮没好声气道。
“我是羽族,悬梁于我而言无用。”凤五缓缓道。
陈壮壮竟觉得凤五说得有几分道理,苦笑起来,自知与他再在这个问题上争论下去也无意义,于是来到了案桌的另一端,长袖一挥,那几页纸张就凭空飘了起来。
“天外楼,这小家伙的口气倒是不小。”
“善,没人告诉他,连佛门这种行家,也只讲‘贪嗔痴恨爱恶欲’,这个世上并没有绝对意义的‘善’,他还掌管‘善’。”
直到他看到罗列资源那两页纸时,脸色暗淡了些许:“这个怎么回事?”
“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余裕和他那位小师妹手里应该很是拮据。”凤五淡淡说道。
“他没有银两,你安邦学宫没有吗?”陈壮壮双眸一冷道。
“安邦学宫负责调配书院资源,但每一个铜板的开支去向都清清楚楚写在账面上。暗通款曲这种事,不符合规矩。”凤五一本正经道。
“规矩是死的,人时活的,你就不知道变通一下吗?”陈壮壮唉声叹息,心头不由感慨,为何上古妖庭也能养出如此古板的读书人。
“不能。”凤五认真道。
“算了,若是走得太顺,可能就会变成那个人的模样。书院已经出了一个范玉玺,不能再出第二个。特别是他。”陈壮壮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他转过身时,那些纸张也重新飘落到案桌之上。
见陈壮壮要走,凤五开口道:“听说你让陆一赢了?”
闻言陈壮壮也是浑身一僵,片刻后,他头也不回答道:“什么叫我让陆一赢了,他精研弈术多年,就不能有所收获?”
凤五常年深居浅出,除了处理一些例行公事,就是照顾院落间的花花草草,可书院里的事情,他都是一清二楚,他所听过的故事,可比陈壮壮这风轻云淡的一句话精彩许多,可他终究没有胆量深问下去。
“院长所言极是,是凤五狭隘了。”凤五拱手向陈壮壮道别。
待陈壮壮走出那条小巷子,回到大街上回首望向那片清冷之处时,不满地嘟囔道:“安邦这块地儿果然很邪门,就连呼吸都让人浑身不自在。往后还是少来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