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既然你要替她出头，那你就替她受着好了

进入望乡台的刹那，其中渗透骨髓的寒意，直接让余裕打了个冷战，其间也是幽暗寂寥，那感觉就像是这座望乡台在过去百年，也一直被深埋地底深处，直至此时才重见天日。

望乡台内部，整体上呈木质结构，相对来说，外边那一层由岩石和泥土组成的表面，更像是包裹住它的一个外壳，每一层的中央都有一块石碑，只是年代久远，其上的文字已然被岁月抹去了七七八八，只能隐约看到些许的轮廓，沿着墙壁有一条蜿蜒向上的楼梯，踩在上面嘎吱作响，但倒也结实。

余裕几人沿着楼梯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才最终走到望乡台的顶层。

作为望乡台主要功能性的场所，最顶层除了中间较为狭窄的内部空间外，在其四周凸出了一圈十分宽阔的观景平台，并且在其中一个面上，余裕注意到有一个牌匾，上面有墨汁残留的一个字迹：高。

此字处于牌匾的最左边，很显然是一个未完成的作品，正当余裕疑惑不已的时候，见青姝在围绕观景平台转了一圈后，有些郁闷地来到他面前一言不发。

“她怎么了？”余裕向青柠问道。

青柠此时心情明显好了不少，面对余裕的主动示好，也不再那么抗拒，她掩嘴一笑道：“青姝发现，真如你所说，即便此时身处云端之上，她也只能看到漂浮在半空的朵朵白云，偶尔可以通过一些缝隙看到下边，也因为圣卷残篇太过密集，也瞧不见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余裕轻笑，重新把目光投到了那个牌匾上。

且不说那个字写得真不咋地，但就是如此一个空落落的“高”字留在上边，也让他心底有些难受，于是在青姝、青柠二人的注视下，他第一次取出了那副七量在他拜师时赠予他的文宝“子曰”。

光从表面看的话，这是一套看上去十分平平无奇的文宝，若是不知道它的来历，扔在大街上，余裕甚至看都不带看上一眼，而青姝和青柠都是第一次见到“子曰”，却早就听闻余裕身上有此等圣物的存在，所以在余裕取出的刹那，二人皆是满脸好奇地围了过来。

“师兄可是要书写什么墨宝？”青姝好奇道。

余裕没有应答，自顾自在地上把笔墨砚摊开，青姝也不恼，见余裕正准确自己研墨时，当即上前从其手中夺过铅块，细细研磨起来，余裕看了她一眼，并未拒绝。

半响后，墨汁被青姝研磨得细腻柔滑，余裕刚提起笔，就感觉手背上一阵隐痛传来，赶紧调整了一下握笔的姿势，这才沾了沾墨汁。

牌匾不高，余裕抬手可及，只是这种刚刚好写字的感觉着实有些怪异，便在此时，阿蒙不知何时开了窍，直接整个人蹲爬在地上，拍了拍自己的后背，对余裕说道：“师兄踩这里即可。”

见余裕犹豫，阿蒙道：“余师兄，我可是你的书童啊，作为书童，替师兄分忧解难，这本就是分内之事。”

余裕便不再迟疑，一脚踩上，他明显感觉到，当他抬起第二只脚时，阿蒙整个人微微摇晃了一下，但却依旧保持着原本的姿势。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余裕在“高”字后边又加了四个字“处不胜寒”。

不知是不是受到二两铜臭里那位夫子的教导影响，刚刚下笔时，他就感觉这一刻他写字时，无论是对力度的把控还是对字体结构的理解，都莫名到了另外一种境界，而等他最终写完那四个字后，再进行一对比，不止甩开那个像是鬼画符的“高”字好几条街，就算是相比起他自己从前的字迹，也是天壤之别。

再看青柠此时正怔怔盯着他写的那四个字出神，瞳孔间熠熠生辉，而青姝则更是用一种极为崇拜的眼神看着他：“师兄，你这一手字写得真是太传神了，若放到外边，可能会卖上不少银两吧？”

余裕忍住敲青姝额头的冲动，对其教导道：“你脑子里除了银两，还能不能装点儿其他东西？生活里不仅只有柴米油盐，还应有风花雪月，知道不？”

青姝委屈地嘟囔道：“可我们终究是要吃饭的呀。”

提起吃饭，余裕才反应过来，他们上一次进食还是昨天早上，他因为有魔种气息滋养身子，并不会感觉饥饿，他不知道青柠能不能忍受，但青姝和阿蒙在赶了整整一个白昼的路，又因为学宫的事情折腾了一个通宵，估计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吃饭啊，这确实是个问题。”余裕也跟着沉思起来。

先前他们在学宫闲逛时，路过灶房，里面灶台和橱柜虽然有，但食材、餐具、柴禾，却连个影儿都没见到。也就是说，眼下他们要吃饭的话，还是得自己想办法解决。

青姝则默默地从余裕手中接过笔，把地上的文宝一起收起来，交给余裕，随后被余裕收入储物戒指当中。

阿蒙在起身后，看着牌匾上的“高处不胜寒”后，便如同一尊石像般，伫立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了许久，随后他从身上取出自己的文宝，当场趴在地上临摹了起来。

一开始并不顺利，要么字形出现偏差，要么神韵不太对，直到临摹了十多张后，才勉强有一张合格的，他手捧宣纸，激动得涕泗横流道：“好一个‘高处不胜寒’啊，虽然这五个字是师兄和另外一位大先生合力完成，但却完美契合，再配合望乡台这壮阔人心的景象，简直是浑然天成，此五个字像是天生就是为了此情此景而诞生的。”

余裕被阿蒙吹得有些起鸡皮疙瘩，转头看向青柠时，发现她也是冲自己轻轻点头：“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这句话放在这里虽不甚恰当，但眼下我却想不到比这话更为贴切的表述了，不得不说，余师兄的确很厉害。”

余裕心头一动，这是青柠称呼自己为师兄，再联想起她当时她在诸多字样中一眼就认出了“洗墨池”，于是下意识问道：“青柠你是不是很崇拜读书人？”

青柠扭头看向远方，不理他。

余裕吃了个闭门羹，十分郁闷，转身就向望乡台下方走去，青姝见状赶紧跟上，在路过阿蒙身边时，看他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于是问道：“你不走？”

阿蒙端端正正向青姝作揖道：“回师姐，我还想在此多观摩一段时间。”

青姝便不再理他，追上余裕的脚步后，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双手就抱住他的胳膊，一脸的傻笑。

青柠到此时才收回视线，在沉默着路过阿蒙身边时，轻声说了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你永远都不可能成为第二个余裕的。”

“我知道。”阿蒙微微诧异，抬头看着青柠的背影愣了片刻，这才缓声道，“但余师兄就像是夜空中的启明星，总会在人迷失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上时，给人指引出正确的方向。在我没有真正寻找到属于自己的道时，我想要跟着余师兄走一段距离看看。”

青柠看着前方不远处，正一脸嫌弃想要推开青姝的余裕，清冷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便在此时，余裕余光瞥见了她，对她大喊道：“你在那里墨迹个啥，赶紧去帮我们抓两条肥美的白鱼，小心等下我饥不择食，等下把你给烤了。”

不知为何，在听到余裕这一番没心没肺的话语后，青柠反而感觉安心不少，她小跑着追上去：“好勒。”

余裕也是一怔，他自然不明白青柠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但见过她恢复正常，压在胸口的石头确实也是轻松不少，当青柠来到身前时，伸出手就想给她来一下，没想却被青姝一把拉在身后，一脸凶巴巴的模样瞪着余裕：“不准欺负柠柠。”

余裕也没想到，这种少女间的感情是如何做到，在如此短时间就会变得如此亲密的，但他都已经抬起的手如果什么都不做就再放回去，多少有些不尊重这只手了，于是他顺势就给了青姝一下：“既然你要替她出头，那你就替她受着好了。”

做完这一切，余裕头也不回地向下走去，身后响起青姝委屈的呜咽声和青柠细声宽慰她的声音，半响后，伴随着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余裕整个人被一股大力挤到一边，青姝拉着青柠气冲冲地跑到余裕的前方。

青柠则回头给了余裕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