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那你是老屁孩
早上吃的是阳春面。
范玉玺看着碗里的三个煎蛋，反而觉得心情愈加沉重。
他抬头看了一眼吃得津津有味的余裕，有些不满道：“这就是你们天外楼的待客之道？”
余裕抬头看向范玉玺，用筷子在他碗里挑了两下：“这不是三个煎蛋吗？你还有甚不满足的？如今天外楼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财务紧张，别挑三拣四了，过两日说不定煎蛋都要吃不上了。”
“我承认你说的很有道理。”范玉玺眼神直勾勾盯着余裕碗里，“那你能把那熏鱼给我吃吗？”
余裕低头看着碗中的熏鱼，脸色微变。
前几日他虽然不在，粥可却雷打不动地每日往天外楼跑，除了打听他的消息外，还是送来许多食材，其中就包括一些熏鱼和腊肉。
范玉玺咽了一下口水，目光灼热道：“我拿煎蛋跟你换也行。”
余裕立马捂住自己的碗，连忙摇头道：“不行，这是粥可送给我养身子的，我若是不吃的话，她肯定会生气的。”
范玉玺转头看向青柠的碗里，青柠目不斜视，端着碗换了个方向，而当他最后看向青姝时，青姝正犹豫着要不要给他一块鱼肉时，余裕却开口道：“你堂堂七尺儿郎，安邦学宫的大师兄，竟跟人家姑娘家家的抢吃的，也不害臊？”
范玉玺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昨晚上喝我的酒，你的人直接把我的酒喝光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不过郁闷归郁闷，也不至于就干饿着，他还是举起筷子吃了起来，并且越吃越快，昨晚上青姝跟他送去饭菜时，他就知道了，青姝的厨艺完全不是安邦学宫的学子可以比拟的，简单的食材也可以做得十分可口。
而让他有些破防的是，当他们吃完后，青姝让余裕去给阿蒙送饭时，发现她又从锅里夹出一条熏鱼来。
“别看了，我们一道出去吧。”余裕提着食盒，对眼珠子都要蹦到锅里的范玉玺说道。
“我有些后悔了。”范玉玺收回目光，一脸沮丧道，“你要做的这件事可不简单，一个煎蛋着实有些不够，等我回来，我也要吃熏鱼。”
青姝刚想说什么，就被余裕制止了，他一手提食盒，一手搭在范玉玺肩上往外走去，言之凿凿向他保证道：“放心，等你回去，我让青姝把最大的一条熏鱼给你这个大功臣。”
青姝和青柠相互对视了一眼，青姝朝青柠使了个眼神，青柠则跟在了余裕身后。
自从知道余裕路痴这件事情后，不管余裕走到哪里，她们都有些不放心，即便是在天外楼也是。
壁照前，范玉玺和余裕告别。
“不出意外的话，三日内就能解决。”范玉玺握着青柠的那份申请文书说道。
余裕本想说，也不用如此急的，但一想到青柠的身份特殊，还是点点头：“回来请你吃熏鱼。”
“要最大的那一条。”范玉玺强调，生怕余裕转头就不守承诺。
“最大的那一条。”余裕拍着胸脯保证道。
等范玉玺离开后，青柠这才开口道：“粥可送鱼来的时候，就说这方天地的鱼十分难捕，而且这马上就要入冬了，往后抓鱼更是难上加难，她也是把愚钝学宫最后的四条熏鱼送给了我们，我们哪里去找熏鱼？”
余裕打了个哈哈，淡淡说道：“我也只是答应他办成这件事之后请他吃熏鱼，他回来的当天是‘之后’，来年也是‘之后’。”
青柠目光闪烁，沉默许久后，对着余裕说了一句：“余裕，你果然很无耻。”
“过奖过奖。”余裕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哈哈一笑。
把食盒交给阿蒙后，余裕就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青柠愣了一下，旋即靠着他坐了下来。
雪山顶上云卷云舒，山脚下湖面微波凌凌，余裕心头一动，朝身后的阿蒙挥挥手：“掌笔，师兄我诗意来了。”
阿蒙不敢怠慢，连忙吞下口中的熏鱼和面条，把食盒放在一旁，就地摊开宣纸，把沾好墨汁的毛笔递到余裕眼前。
余裕手也不抬，对身边的青柠说道：“我来说，你来写。”
“我？”青柠微微一惊，但她马上还是卷起袖笼，把笔和宣纸接了过来，正当她思考要不要像阿蒙一般，趴在地上动笔时，阿蒙则已然蹲到了青柠身前，想了想还是不对，于是学着某些妖兽一般，四肢着地，用后背充当案板。
青柠被这个全自动的书童给逗乐了，最后还是把宣纸铺了上去。
“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
当青柠听到第一句时，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不过她还是顺着写了下去，余裕瞥了一眼青柠的字迹，不出他预料的是，不管是字形、墨气还是神韵，均都属于能够登堂入室的级别，之前当隐约猜到她对洗墨池情有独钟时，余裕就想要看一看她到底对学问的造诣有多深，如今看来，在青柠以往的岁月里，定然是有高人指点过她的。
“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
听到这句时，青柠忍不住抬头看了余裕一眼，像是在确认面前之人是不是真的余裕。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一语出，万籁静，青柠浑身一颤，手中的鼻尖也因为这一阵颤抖，有一团墨汁掉落在纸上。
当她正准备重新换一张时，却见余裕摆摆手，示意她继续。
“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当青柠写完整首诗时，她甚至产生了某种错觉，好似先前认识的余裕，一直都是一种伪装，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余裕那张俊朗还带有些许少年意气的脸庞问道：“老实说，你真的只有十来岁吗？”
对于余裕来说，他只是背诵了一首应景的古诗而已，自然不能理解青柠内心的波动，他白了她一眼，说道：“那你觉得我有多少岁？”
青柠凝视了青姝好一阵，最终摇摇头：“可只有十六七岁的年纪，你怎能写出如此老气横秋的话语，特别是那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若不是亲耳听你所作，我甚至会怀疑是一位年过半百、历经世间沧桑的老者所作。”
余裕在心头苦笑，你如此说，其实也相差不了多少。
“我就不能幻想一下我的中年生活吗？”余裕起身来到湖边，捡起旁边的一块碎石，下意识打了个水漂道，看着湖面上伴随着碎石在水面掠过，一道道波纹扩散开来，余裕长叹道，“万一只是我心智相对你们这些小屁孩，才比较成熟呢。”
“你要说青姝和阿蒙是小屁孩我认，我嘛，可能你们几个的年纪加起来，都不一定有我的一个零头大。”青柠跟在余裕身边，目光也随着那块碎石而去，直到它最终失去动力，沉入水底。
“那你是老屁孩。”余裕回头伸手想像平日里教训青姝一样，给青柠一下，可接触她的目光时，他的动作也换了下来，手也翻了个面，手指轻弯，在其鼻尖刮了一下。
青柠抚摸着自己的鼻尖，胸口有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蔓延。
当她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余裕突然望向远方，伸手向那边挥起手来，她定睛一看，原本柔情似水的双眸霎时间变得清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