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世间不过也是多了一个斯文败类
野山泽来自于八荒当中最为混乱的地带——未央，此处是四海八荒最大的战场，其中人口流动复杂，信息极难考查真伪，同时，野山泽当初是一名书院学子去人间游历带回来的，而如今那名学子因为寿终正寝已逝去多年，平日里，野山泽流连于山水之间，因为百年前出了一趟远门，避开了被苦茶清算的师门浩劫，同时，信息上显示野山泽与原本的师门本身就没多少情谊，经常受到排挤，所以这反而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更难能可贵的是，他早就生了偷偷离开书院，回到故土未央的念头，只是其间距离实在是太远，当墨家的人找到他，告诉他，愿意给赞助他盘缠时，他当即感激涕零，恨不得跪下来磕三个响头。
“他现在人呢？”余裕沉吟道。
“若是路上不出纰漏的话，他应该已经离开木崖了。”墨红霜神色凝重。
余裕一惊：“你们墨家的行事风格都是如此雷厉风行吗？”
墨红霜美眸圆瞪：“想在陈院长的眼皮子底下玩这样一出偷梁换柱、狸猫换太子的戏码，可比你想象中要难上许多。不过接下来的后续你也不要过多忧虑，未央虽说地处偏远，但我墨家在那边还是有些产业，他此生的一举一动依旧会在我墨家的监视之下。”
余裕打了个寒颤：“为何我觉得我像是做了一回恶人，像是无形中伤害了一个无辜的路人。”
“我一直坚信一句话，能进木崖的读书人，没有一个傻子。”墨红霜语气冰冷，“他既然接受了这场交易，自然也做好了承受后果的觉悟。”
余裕微微点头，虽说仍于心不安，但眼下的情况，也让他顾不得其他：“这一次，算是我欠你和墨家的一个人情。”
“你记得你的承诺就行。”墨红霜转身离去。
天外楼很大，除了望乡台、文庙、字画斋这种功能性较强的场所，还有许多空置的阁楼和院落，其中一部分为了应对今日这种场面，临时被晚渔和青姝改造成了对外开放的公共场所，充当酒肆之类的用途。
时间过了凌晨，天外楼的热闹气息不减反增，不少学子都注意到天边划过几道流星，最终齐齐落到某个高耸的阁楼里。
而距离那座阁楼不远处的二层小楼，粥可抱着一个酒缸喝得醉醺醺的。
周遭的学子基本都已经听说过今年最先突破三境的天才少女，其中一部分学子更是直接冲着愚钝学宫招亲而来，大家酒足饭饱间，谈论的话题除了天外楼和今夜的余裕，就是粥可，但几乎没有人见过粥可的真实容貌，所以即便场间人流来往络绎不绝，却没有一个人认出她来。
这时，一个翩翩公子模样的青年书生，一手提着酒壶，一手负在身后，步伐矫健，缓缓走上楼来，驻足在楼梯口，四处打量了一番，一眼就见到了坐在窗边的粥可。
青年书生来到粥可面前拱手行礼：“听说这处是赏月的最佳位置，可来了之后小生才发现早已人满为患，师妹若不介意的话，能否让小生暂坐片刻。当然，若是打搅到师妹的话，我马上就走。”
粥可抬起醉眼朦胧的双眸看向青年书生，有些不确定道：“余师兄？”
青年书生再次拱手：“师妹怕是认错人了，小生野山泽，未央人氏。师妹这是在等那位余师兄？”
粥可揉揉眼睛，确认眼前的野山泽与余裕不管是容颜和气质都大相径庭，唯一令她稍稍宽心的是，这位名叫野山泽的书生看出去彬彬有礼温尔文雅，让她莫名地感觉亲近。
她摆摆手，示意野山泽坐下。
野山泽翻开两个酒杯，一杯斟满，一杯只倒了一半，他把半杯的推到粥可面前：“若是可以的话，你大可给我讲讲有关那位‘余师兄’的事情，你放心，我没有别的心思，只是觉得相比起独自一人喝闷酒，把心头的烦闷说出来会更好。”
粥可看着面前的酒杯犹豫了片刻，还是把其推开，端起手中的酒缸汩汩喝了两口，长舒了一口气后，盯着望乡台的方向，那首词还悬浮在半空：“你知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是什么意思吗？”
野山泽微微一惊，顺着她的目光同样看向那首词，迟疑道：“大致是表达对某些人的思念和对离别的豁达吧？”
粥可此时明显在经过短暂的清醒后，再次陷入了浑浑噩噩的状态，她摆手道：“‘人长久’说的是我，‘共婵娟’说的是另一个人。”
野山泽心头微颤，脸上却挤出一抹不解的笑意：“不会吧？”
“余师兄常说，一千人眼中有一千位先圣祖师，但这一次，我能够十分肯定地知道，这首词就是他给我的答案。”粥可眼睑低垂，嘴角却带有一丝莫大哀伤的微笑，“可你知不知道，其实在这两个人本来都应该是我的，我和余师兄本来就可以长长久久，不管是在十万大山还是木崖，亦或者在别的什么地方，我们根本就不必分离，也不用去‘千里共婵娟’。”
野山泽不自觉抬起酒杯喝了一口：“万一他也有自己的苦衷呢。”
粥可抬头看了野山泽一眼，但视线马上又垂了下去：“我知道，倘若我是余师兄，我也和他一样难以作出抉择，也不忍伤害任何一个人，所以我不想让他为难。”
野山泽强忍住某些情绪，突然站起身，提高嗓音，对余裕指名道姓破口大骂：“那是他余裕不知好歹，被猪油蒙了心，放着你这样的绝代佳人不懂珍惜，偏要留念外边的莺莺燕燕。如此薄情寡义之人，师妹又何必一直耿耿于怀？”
听闻此言，不只是粥可，就连周遭前一刻还在谈笑风生的学子们都愣住了，纷纷回首望向声音的来源，想看一下是谁这么大胆量，在此口出狂言。
要知道，作为木崖书院的学子，大家多少是有些傲气在身上的，自然不可能单纯因为他祭酒的身份，就对其投鼠忌器，关键是不管是天外楼的火锅、字谜还有七量亲自出来为他镇场子，那首传世之词这一刻可还漂浮在天外楼上空，这种实打实的才情才是他们真正为之钦佩的。
野山泽面对众学子不善的目光，却半点不怯场，依旧自顾自道：“文道也是瞎了眼，才会给他这种人如此这般惊世才情，若空有才华，人品却不行，世间不过也只是多了一个斯文败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