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我藏有一壶酒,准备心头痛快时与天地畅饮
雪原之上,虽说前后相隔不过几个时辰,当余裕重返前不久和青杉会面的地方时,眼前的情形却早已变了模样,若不是夫起和羲和亲自送他回来的,余裕甚至会怀疑,自己的路痴是不是又犯了,走错了路。
原本高耸的悬崖早已不见了踪影,皑皑白雪、鲜血也与黑黢黢的湿泥混在一起,成了浆糊一样的不可名状物,铺满视线所及的每一个角落,刺鼻的血腥味已经到了令人窒息的地步。
就好像千军万马血战了数月后的战场,四处都是折断的刀剑,只是场间只有青杉一人,在他面前,一只流萤仍旧散发着微弱的光亮。
很小,却不可战胜。
余裕踩着有些发臭的淤泥,深一脚浅一脚来到青杉跟前,这才发现,青杉此时右边的隔壁已不知所踪,失去了支撑的袖子在寒风中轻轻晃动,不由心下一沉,而当他下意识伸手想要去搀扶青杉时,一道凛然杀意直冲余裕脑门,好在余裕反应足够迅速,侧身闪开。
下一刻,在余裕的目睹下,那道杀意破空而去。直接把数十里开外的一个山巅削去大半。
“看来青杉师兄以己度人,还是高估了他的德行。”震惊之余,余裕收回视线,目光直视着正前方那只小虫子,声音不咸不淡,“我就不明白,此等师长,如何能教出宋师兄这般读书人的。”
“谁知道呢?”青杉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余裕目光凝重。
“仁义学宫的青石板下,我藏有一壶陈酿,准备心中痛快时与天地畅饮,可惜眼下我似乎没法亲自前往取出,你能帮我这个忙吗?”青杉声音缓和,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哪一壶酒?”青杉毕竟没说到底没说那壶酒的具体位置,万一他取出很多壶酒,那就不太好了。
“滋味最好的那一壶。”青杉嘴角一咧,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余裕拱手,在他后退的过程中,那些插在地上的刀剑开始微微颤抖,一柄青白妖骨打造的长剑,猛地冲天而起,余裕仰头看着它搅动头顶的风云,抬头看向青杉道:“若是没有银两的话,我可不会给你收尸。”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如今我们也算是一家人了,我一直以为,既是一家人,红白喜事,都是可以相互承担起这份责任的。”青杉头也不回,“难道我一直理解都错了?”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而作为读书人的我却自卖诗,卖火锅,甚至卖老师的那张老脸,由此,你就该知道我可没那么多讲究,为了银两,我可什么都干得出来。”余裕理直气壮道。
青杉听出了余裕的言外意,看向那只萤虫的眼眶在短暂失神后,露出些许笑意:“回来的路上,若说是能去梅园黑市再给我带一些花生米和卤味,那就再好不过了。”
余裕暗自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笑意:“你要求倒不少。”
青杉张开手掌,那柄只剩下半截剑身的半截妖骨长剑,骤然从天而降,落入他的手中,而在青杉握紧剑身的刹那,场间所有的刀剑顿时腾空而起,千万道杀意最终化作一把横亘天地的巨剑,剑尖直指面前的萤火虫。
“放在以往,有些话我不方便说,但如今你也算是我的妹婿,那我就要对你说说一些待人接物的门门道道了。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更何况,你到底也是天外楼的堂堂祭酒,出门在外,就不能大度一些?”青杉语气略显严厉。
“那你还是年轻一代学子间人人景仰的青杉师兄,你也不能逮着我一人往死里薅啊?”余裕不吃他这一套,哭丧着脸,“如今谁人不知我余裕朋友遍布整个木崖,今日若是开了这个头,我给你买了下酒菜,明日就有人问我要一袋大米,后日就有人敢在我天外楼白吃白喝,长此以往,别说是天外楼的经营,怕是连迎娶你妹的彩礼钱我都要拿不出来。你就算是不为我着想,也要为青姝的将来想一想啊。”
“你不提醒我倒忘了。作为娘家人,我现在可以跟你透个底,青家虽说算不得什么高门大户,但为了让青姝能够风风光光地嫁出去,她的嫁妆,我可早就有所准备,以至于彩礼,我要求不多,但也不能太过寒碜,以至于能不能拿出来,那就不是我该关心的事情。”青杉正声道。
余裕一怔,此时此刻,他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巴掌,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自己挖出个大坑往里跳。
“为啥我突然觉得,你若是为了自己的大义,折在了这里,说不定也是一件好事。”
此话一出,察觉到背后那丝丝凉意,余裕脚下抹油,回到了马车上。
赵时茉精致的脸颊上笑意未消,从袖中掏出一只还温热的烤红薯,掰开一半递给余裕:“吃吗?”
余裕伸手擦了一下额头的冷汗,点头轻笑致谢,可刚咬了一口,就察觉到不对劲,在赵时茉微微诧异的目光中,自嘴里吐出一枚年代久远的铜板。
看着那枚熟悉又陌生的铜板,余裕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苦笑:“真是装都不装一下了吗?”
赵时茉一脸错愕,伸手把铜板接过去,对着窗口的光亮端详了好一阵,依旧百思不得其解,只是在把铜板还给余裕时解释道:“这个真不是我做的。”
“我知道。”余裕叹了口气。
赵时茉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心微蹙,小口咬着手中的烤红薯,一时无言。
羲和走得很快,如一道长虹划破苍穹,而当它经过一处沼泽地时,一道剑气骤然自薄雾中升起,如瀑布倒挂,挡住了马车的去路。
因为马车的骤然停止,车厢内的几人皆由于惯性摇晃,距离赵时茉最近的余裕,整个人直接不受控制地向赵时茉扑了过去,但接触到赵时茉那冰冷的眼神时,也是爆发出他未曾想象过的潜力,他的身子愣是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僵在了半空。
余裕干咳两声,坐稳身形,打开窗口,就向外边叫骂起来:“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偌大的木崖,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这都能撞在一起,你故意找茬,是不是?”
薄雾散去,沼泽之中静静站立着一名面容清秀的小少年,此时他手持木剑,对余裕的话,听也不听,摆开架势,连续几次在水面踩出几圈波纹,猛地弹跳而起,手中木剑,便向羲和劈了上来。
牵动羲和的骏马也算是灵活,一个闪身,便避开了少年攻击,只是少年也并不气馁,一个侧身,借着余力再度冲了上来。
几个回合后,羲和一味闪躲,却也摆脱不了少年的纠缠,加上剑气瀑布的阻挡,他们短时间也无法离去,余裕叹了口气,转向赵时茉道:“借我一把剑。”
赵时茉看着他迟疑片刻后,把手中剩余的烤红薯放入嘴中,嚼了几下吞下,转过头去,语气淡漠道:“没有。”
“我的首席供奉诶,这种危急关头就别耍大小姐脾气了成么?”余裕自知这位书简湖大小姐还在气头上,很是无语道,“搞得好像我存心想占你便宜似的,再说了,我又不是没看过摸过。”
车厢昏暗,但这一刻,余裕还是看到了数十道寒芒出现在自己眼前。
“不借就不借。”余裕理亏,气势也不能亏,嘀咕着伸出手指扒开面前的剑身,身子还是很诚实地与赵时茉拉开些距离。
尽管他与赵时茉相识也有一段时日,在某些时刻也能像是朋友一般相处,但余裕也能感知到,若是赵时茉对他动了杀心,想要他的这条小命时,绝对也不会心慈手软。
只是当余裕把目光转向东山时,东山却也是无奈地摆手:“我本来还是有几把好剑的,只是当时都一并给青姝嫂子了。”
余裕无奈,最终只能求助于车厢里仅剩的一人,陈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