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6章我确实是记得只剩下两个铜板,因为其他的都是银子
只是在和余裕对视的一瞬间,青姝就立马低下头去,略显慌乱地拾起针线继续缝补起来,可此时的她心全然已经乱了,两只小手也不是那么听使唤,接连把自己手指捅出好几个血孔。
余裕暗自叹息,随即还是把注意力集中在了算命老头儿身上。
老头儿在得到余裕的答复后便不再说话,后脑勺紧靠在身后的青砖墙面,双目直视天幕,良久后,他有些恍惚地收回视线。
“怎么样?”余裕发觉自己在问这句话时,心咯噔地跳了一下。
老头儿转过头,目光在青姝身上掠过,最后落到余裕脸上,沉吟道:“她乃天命之人,有天道庇佑,即便有事情,也定能逢凶化吉,你且放心。”
余裕有些疑惑,当初柳先生告诉他,出身于“草堂”的他,对于自己的推演具有绝对的信心,而眼前的老头儿也一再强调要相信他的专业性,但这两人对姜桃的推演结果却有了截然不同的结果。
于是在这一刻,他就面临了一个该相信谁的问题。
于情于理,余裕都应该对柳先生深信不疑的,但既然在百年前,自己那位便宜大师兄来找过这个老头儿,也能从侧面说明,这个看上去哪哪儿都不靠谱的老头儿,极有可能也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豁然间,余裕心头生出一种极其恐怖的想法。
他迈开脚步,来到老头儿身前,把剩下一个铜板交给老头儿:“这个我不算命,我想要问你一个问题,你若是坦然回答,那它就属于你了。”
老头儿当即双眼放光,想都没想就把铜板接了过去:“老夫定当知无不言。”
余裕微微弯腰,附在老头儿耳边低语了一句。
老头儿神色微变,但最终点点头,确认了余裕心中所想。
见余裕心思飘散,却再未言语,老头儿亮了亮手上的铜板:“那这一枚铜板?”
余裕屏气凝神,轻轻点头道:“你的了。”
老头儿瞬间大喜过望,接连跟余裕说了好几句“感谢”和“恭喜发财”之类的话语,都被余裕摆摆手忽略掉了。
“你现在能告诉我关于那位‘小兄弟’的事情了吗?”余裕问道。
老头儿长舒了一口气,仰起头来,目光开始涣散,旋即咧嘴笑了起来。
“他是一名天才。”这是和葫芦、青杉几乎相同的开场白,“当时我还未见他面时,就如雷贯耳的那种,在当时的书院甚至有种传言,说他可能是某位圣人重临人间的化身。我当然是对这种看法嗤之以鼻,那都是以讹传讹的结果。但我知道这样的存在,木崖这个小水洼,他是呆不久的。果不其然,在书院为他破例开启圣人小世界后,一切都变得不太一样了,有人说,他在里面呆了三日,也有人说是三年,可他亲口告诉我,他其实可以无限制待在里面,只是觉得其中并无多大意思,所以每次进去,只呆上一炷香的时间。”
老头儿这里的讲述,和葫芦当初所说绝大多数都能对上,且这种行事风格,确实很大师兄。
“再后来,书院发生了一件大事,我不知他跟那件事有没有关系,但自那以后,他就准备去往青鸾。”老头儿继续说道,“也就是在他动身之前来到了梅园黑市,主动找到了我。以至于原因,我未问,他未说,就是坐在我旁边,也不算命,单纯地捧着一大坨烤得有些焦的草茫茫精肉吃得津津有味,可我在旁边看了良久,好话说尽,他最终才勉为其难分给我一些边角料。”
老头儿的话语在此打住。
“就这些?”余裕疑惑道。
“就这些。”老头儿说道。
余裕稍微有些失望,但也没继续追问。
来到青姝跟前时,余裕发现她正在小心做着收尾的工作,凑近了看,余裕愈加觉得,在青姝身上,其实很多时候确实是透露着姜桃的影子。
他不知道自己是因为思念过度,还是受了老头儿的影响,有了神经质的征兆。
可青姝手指的触感,跟姜桃却截然不同,两者都很纤长细腻,可青姝的肌肤明显要冰凉许多,但姜桃的指尖,更加接近他本身的温度,更加温暖,并且在他拉住她时,姜桃每一次也会反向用力,轻轻握住他的手。
还有就是,姜桃在缝补完后,跟他一样,喜欢用牙齿咬断线头,而青姝则更喜欢用那把她随身携带的压裙刀。
压裙刀的刀刃很是锋利,在投射进小巷子的阳光照耀下,折射出一道刺眼的寒芒。
外边街道上嘈杂的声响源源不断传入小巷子,但以余裕如今敏锐的听力,依旧听到了压裙刀隔断线头那一瞬间轻微的响音,有点儿类似刀切豆腐的声音,干净利落,平平整整,不留痕迹。
当青姝把压裙刀盖好,正想跟余裕展示自己的劳动成果时,却是发现,此时的余裕一脸铁青,一只手正死死捂着自己的胸口。
青姝脸色一变,旋即觉得自己的胸口也是堵得慌,先前在老师告诉他师兄已然来木崖的消息时,便就叮嘱过她,师兄的身子情况,因此发生眼前的这一情形,却早已在她的预料当中,只是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发病的虽是面前的余裕,但她也在同时,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她的胸口迅速流逝。
难道这也是天理吗?
她四处打量,想向老师询问,可惜此时那个天幕之下最能为她解惑的苍老身影并不在,只有一个胡子拉碴浑身脏兮兮的江湖术士骗子老头儿。
好在这种情形并未持续多久,几乎在余裕缓和过来的同时,青姝也随即恢复了正常。
两双眼睛久久对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迷惘和不解。
事情变得越来越不对劲了。青姝在心头如此想到。
不过很快她就摈弃掉心中杂念,老师说过,往后余生,余裕师兄就是她的天理,发生什么事都无法阻挡这一切。
她站起身,想起先前余裕调侃过,她从未向他展现过一张笑脸,于是想要努力调动面部肌肉,遵循着记忆中的感觉,挤出些许“笑意”,可马上她就发现,她应该是失败了,但好在此时她的脸上还有一张妖兽面具,余裕并看不见她那可能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余裕也注意到青姝的动作,刚向伸手把衣裳接过来穿上,却是注意到青姝一直往旁边飘去的眼神,在余光中,余裕也注意到那个算命老头儿此时正一脸狐疑地盯着他俩,于是他便顺势伸出手,让青姝一个袖子一个袖子地服侍他穿上长袍。
“我们先走吧。”余裕语气不咸不淡地对青姝说道,“在此确实是耽搁了不少时间。”
青姝自然没有异议,可就在他们转身向外边走去时,却是发现这时的阿蒙正垂着头,没有离去的意思。
余裕看出了他的意思,对他直言不讳道:“这位老先生所算之事不一定准确,你还要去算吗?”
阿蒙抬眼看了余裕一眼,又看向不远处的老头儿,迟疑道:“我想试试。”
“好。”
余裕不再阻拦,给了青姝一个眼神,青姝心领神会,从怀中再度掏出那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先前因为门票,她已然取出了二十两,可如今一看,却依旧未有多少塌陷下去的痕迹,并且为了在一堆银子里找到一个铜板,青姝还倒出了一小堆的碎银在台阶上翻找,这一幕直接把老头儿的双眼都给看直了。
“你这小姑娘不厚道啊!”老头儿不甘地说道,“先前就哭穷,还从我这里骗走了两个铜板。”
“我当时确实记得,身上只剩下两个铜板啊。其他的可都是银子。”青姝不以为然道。
“那你为何不把那两个铜板给你的同窗?”老头儿此话一出,是人都能听出,那两个铜板对于他来说意义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