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春天来了,我思春
江若初连忙把电脑上的音箱关了,猛地站起来,正要说话,范易阳已经挂了电话。她倒抽了口冷气,心中愤怒,凭什么!他先招惹的她,转身又先甩她!凭什么!他上次那番话,她已经有了分手的心里准备,她把那双鞋的钱还给他,意思就明明白白了!他又何必巴巴打电话来说分手?又准确无误地在她心上捅了一刀!
江若初马上又打回去,挤出一脸笑意,“咦,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上次还你的买鞋钱,我的意思就很明白了吧?”
范易阳一愣,马上想起刘一帆给他的六十块钱,这才明白,原来她已经要和她分得一清二白了,可笑他还因为他父亲被拒之门外而泄愤!他拿着听筒,嗫嚅半天,只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江若初原本恨他打了几个电话,连一句问候的话都没有,她不甘心,佯装不在意,可是“对不起”三个字,让她努力挤出的笑里瞬间就盛满悲伤,她悬着一颗心,等他说下去。半晌,那边并没有声音,她也不说话,轻轻压了电话。
范易阳从电话亭里出来,想起他给江若初买的那双鞋,那是他第一次买东西给她,她竟然把钱还他了。刘一帆肯定怕他不肯要,才说工资算错了。整个过程,他没有理由埋怨任何人,只怪自己没有与江若初并驾齐驱的资本。
公交车站下,有个衣着破烂的老汉伸出脏兮兮的手在乞讨,范易阳想起他的爸爸站在江若初家门外,在人家的眼里,何尝不像个乞丐?他摸了摸兜子,想把那六十块钱给这老头,手在兜子犹豫了半天,又自我嘲笑,“我有什么资格装有钱人!”
他最后掏出一元钱,递给老汉,然后坐上回单位的公交车。车子在冬天的街道上,蜿蜒向前,像一条渺小而奋力向前爬行的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变成可以自由飞舞的蝴蝶。
范易阳想起他刚刚回明山坐着江局长的车子的情形,他想有一天带着爸爸坐着这样的车,走过明山的街道。
现在,他鄙视那时的自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二楞子。
顾念正月初二从东北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杀到明山市。江若初的脚已经恢复如初,她带着顾念走遍明山的大街小巷,寻找各类美食。顾念吃得汤圆肚饱,就想起了范易阳,“哎!我们找范易阳去玩吧!”
江若初冲她翻了个白眼,“你吃饱喝足了,才想他了是吧?人家现在在检察院呢。”顾念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大言不惭地说,“饱暖思**啊!当然先有饱暖再有**。我说,你怎么都不跟我提起他了?你俩不会是好上了吧?”
江若初吓了一跳,看着顾念贼兮兮的目光,稳了稳心神,“没有。”
顾念如释重负,“那就好。不然,我们都没法做朋友了,我觉得人生在世啊,情侣可以没有,朋友必不可少。”
江若初顿时松了口气,呵呵一笑,“等你有恋人了,再说这话也不迟。”顾念不屑一顾,“别说我是个独身主义者,就算扛不住压力结婚了,我也敢说。你信不信?”
江若初不信,她从包包里拿了支笔,拿了个小小的笔记本,“敢不敢把你吹的牛皮写在纸上?我等有一天,拿着这个来羞辱你!”
顾念喝了半杯白酒,被她一激,有点小醉,马上拿起笔,在餐桌上写下两行字:“我顾念立此为誓,朋友永远放在第一位,伴侣永远次之。2001.1.30日农历辛巳年正月初七顾念立于明山市。”
江若初接过来,看了一眼,合上,满意地把纸笔塞进包包里,“顾念,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顾念马上提高警惕,盯着她,“你嫌弃我?我初四来明山,你这么快就嫌弃我了?果然,咱俩的交情只有三天。”
江若初拍拍她肩膀安慰她,“瞎扯了!今天小年夜啊,我陪你逛逛,省得把你一个丢在酒店!让你佳节倍思亲!”
顾念闻言,哈哈一笑,“我就是不想回去跟我亲爹亲妈过春节,才跑到明山来的!我不思,一点都不思亲!春天来了,我思春。”
虽然她不思亲,但江若初也不忍心把她一人丢在酒店,就带她回家江局长家过小年夜。江妈妈热情而周到,让顾念感到亲人般的温暖,恨不能认她当亲妈。
江若初冷眼旁观,看着江妈妈撇下她,把顾念当亲闺女照顾,感觉倍受伤害。
正月初八正式开始上班,顾念跟江若初一同起床,在江家吃过早餐,郑重地向江妈江爸道别,然后丢给江子辰二百块钱压岁钱,跟着江若初一道出来。
江若初一出大门,呼了口气就埋怨顾念,“你装什么有钱人!给我侄子压岁钱干吗?我侄子哎,又不是我儿子!你都没有正经工作,是个流浪汉,还给他钱!”
顾念乜了她一眼,轻描淡写,“我就是个有钱的流浪汉。况且,要是你儿子,我一毛不拔。”江若初捂着胸口假装气急败坏,“吃里爬外!交友不慎!”
江若初把顾念安顿在单位附近的网吧里,她自己去单位开收心会。所谓收心会,就是春节上班后第一天,单位开个大会,局长强调一下工作纪律,让大家好好学习,天天上班。开会之后,同事们互道春节愉快,然后聊一些春节话题,看着领导走,大家也跟着散,天天上班的话早被春节的气氛冲散了。
江若初急匆匆从单位出来,去网吧找顾念,她人早不在了。她打了电话,顾念说,“你安心上班,我随便转转。”
彼时,顾念刚到检察院。今天是节后第一天上班,她并不确定范易阳有没有从农村回来上班,全当是瞎碰。
她进入检察院大院儿,径直进入大楼,在走廊里张望半天,不知道该从哪里找起,只得走近左手边第一间办公室,上面挂着不锈钢牌子,写着“打印室”三个字。顾念敲敲门,有个女声说,请进。
她推门进入,办公室很大,靠窗一侧并排放着两张桌子,两台白色的电脑。迎面看到的是个年轻女子,她笑问,“请问,范——”她眸光看了一眼背对着她的男子,似曾熟悉。他侧着脸庞,挺拔的背影,正埋头拿笔写着什么。
顾念把手指挡在嘴边,冲那个女子丢了记眼风。对方意会,埋头翻手中的材料。
顾念蹑手蹑脚走到范易阳身后,“哥们儿,给江若初写情书呢?”
范易阳假装拿纸写东西,心思早飘到九霄云外,一支在笔在信纸上漫无目的的乱划。顾念这一声喊,他吓得肩膀一抖,又马上冷静下来,顺手把那张纸撕下来,揉成一团,扔到垃圾筐。
他站起来,故作镇静,“写什么情书啊!没事儿就练练字。”他指了指一边的沙发,“请坐。你怎么来了?”
顾念眼尖,早看到他纸上乱七八糟的,除了江就是初,心里就猜了个大概。她丝毫不客气,转身坐在沙发上,忍不住看了旁边的女同事。
那女同事正在猜测两人的关系,见状马上起身,“范易阳我有事儿出去一会儿!”
范易阳点头,这才转身从两节沙发中间的木头柜子里拿出一个玻璃杯,给顾念倒了杯水,“你不要嫌弃啊!我们这个茶叶一般。”
顾念看了一眼杯子里的碎叶,还在水面上漂浮,“嫌弃什么啊,我还喝过牧民家的砖茶呢,又苦又涩,但是煮成奶茶,就成世界上最好喝的东西了!”
范易阳没说话。顾念端起茶杯,吹吹水面上的茶叶,悄悄打量了他两眼,脑子里挥之不去的就是满纸凌乱的“江”和“初”。
她不忍心戳破他和江若初的尴尬,但是更不忍心把疑问憋在自己心里,她心里权衡了片刻,决定还是放纵自我,脱口问道,“你练字干嘛写江若初的名字?为什么不写你自己的?”
范易阳果然很尴尬,红着脸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看一眼窗外,左右而言他,“你怎么来明山了?春节没回家吗?”
顾念放下茶杯,“我无家可归。只好拿着老顾的钱四处流浪。”
范易阳心里默默地泛酸,他求之不得,人家弃之如敝履。
顾念从检察院出来后,扭头看了一眼大楼正上方的国徽,忍不住抱怨,“是不是爷们儿啊!有老同学从远方来,都不能请吃个饭吗?”
她拿出手机,忿忿不平地给江若初打电话,“若初,我晚上请你吃饭,不带范易阳那个小气鬼!”江若初连忙拒绝,“不行不行!来明山,当然我请。”
顾念心说,这才是一个老同学应有的姿态。她在内心里再次鄙视了一下范易阳,假装为难,“吃你的,喝你的,好几天了!该我请了。”
江若初坚持,“别扯,我请。”
顾念只得不情不愿地说,“好吧。我已经约好范易阳了。”
江若初顿时感觉上了贼船。可是,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如果只是他们三个小坐,那就太别扭了。反正正月里总要请一波人吃饭,不如一次多叫几个。于是,她订了个包间,又叫了韩心卉、刘一帆、程书伟、林浩然、陈燕楠,恰好八个人。
顾念踩着饭点到饭店,一看一屋子人,感觉计划落空。她原想使个诈,套出江范二人的关系,没想到,江若初叫了一大波友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