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泥土缠身 - 夫人竟是女装大佬 - 樱几桥 - 纯爱同人小说 - 30读书

第48章 泥土缠身

宋凌始终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声,只觉得段宁今日实在是太有魄力,人的细致入微果真是体现在各处的,父亲的一句话中,他竟能十分迅速地找出纰漏之处,毫不犹豫地加以反驳,并从他的语气中察觉出事情的严重大小,实在是宋凌再活半辈子都做不到的。

她亦步亦趋,直到跟段宁进了院落,他转身将那两扇门抬手一阖,所有小厮都被拒之门外,宋凌才长长舒了口气,真正地轻松下来。

段宁听见了她这声极轻的叹息,回头笑道,“平时那样能说,嘴都停不下,方才一路上都没出声。”

“你还说,方才你差点吓死我了,我都怕父亲一个暴怒怪罪下来。”

“怪罪?你当他是皇上,说降罪便能行么?”他垂了眸,再也笑不出,“他顶多便是抛弃妻子,这已是他最大的能耐。”

这可比降罪受刑要痛苦难熬得多。

宋凌站在这陌生的院落中,本该是不知所措的,可却因了段宁就在一侧,她竟觉得自己也不是不能拿这里当成家的。

她爹是商人,打她还小时就常带着她天南海北的四处跑,她因此最爱安稳,最不喜的就是来回奔波,可这回有段宁同她一起,她竟觉得去哪里都可以了,他不像她爹,到了哪儿永远将生意放于她之前。

段宁最会照顾人了,她昨儿夜里起夜时还看着他的睡颜暗暗打量,他究竟是女子还是男子?可想到最后她才恍然发觉,她似乎都觉得合理。

他似乎兼有男子的坚韧气魄和女子的细心体贴。

宋凌这样想着,不经意的抬头望了他眼,才见他已然转过了身,背对着自己,姿态挺拔长,却在这空无旁人的院落中,多少有些寂寥。

院落里的物件都已经十分老旧了,看得出是多年无人居住,可仍是样样俱全的,瞧着齐整高大的树木和无一根杂草的地,大概是常有人来拾掇。

她侧着身子朝段宁的面前看了看,那里是片极大的池塘,几片绿荷漂浮在水面之上,偶有风拂过,荷叶便随着波纹上下起伏。

“像不像我?”段宁似是察觉到她也在看那荷叶,开口问道。

宋凌疑惑不解,朝他身边走了几步,站至他身旁,“为何这样说?”

他侧目垂眸看向宋凌,她似乎永远听不懂这些意味深沉的话,她的家世出身,是京城许多人瞧都不愿瞧一眼的,可她却仿佛顺风顺水,像从未被世间磨练璀璨过。

老天爷是公平的,给了人降生下来便叫万人瞩目敬仰的身份,却绝不叫他因此好过,甚至几乎是要赶尽杀绝。

他收回目光,极力地压着嗓音,却仍有些黯哑,“漂泊不定,起伏跌宕,面上干净秀丽,实则扎根在泥里,每向上钻一寸,都是泥土缠身。”

宋凌这回懂了。

她摇摇头,“荷叶的根怎会有泥?无论怎么生长,四周都有池水冲刷,每长长些,都是一次洗礼才是。”

她转头拽了拽段宁的衣袖,要他看向自己,随后直视着他暗沉的双眸,开口道,“即使是原本生长于泥地里,荷叶的根随着池水来回晃荡,也早已将泥甩开了。”

段宁望着她认真严肃的神情,唇角不禁勾起一丝笑意。

宋凌看着傻乎乎的,实则比他想的要聪明多了。

宋凌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被安慰到,只觉得自己八辈子都没扯过这样的道理,如今硬将大道理凑起来去安慰他,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

她见段宁一言不发,只是沉沉瞧着自己,心想或许是力度还不够,她得再编几句才成,段宁却忽然朝她伸出了双臂,将她圈进了怀里。

这是同昨儿夜里屏风后的搂抱不同的,这次不是密不透风的禁锢,而是寻求依靠一般的求助。

“几年前,父亲也是任大理寺卿,却遭奸人陷害,被天子下令贬到西北。那时候倒还好,不过是西北地方荒凉些,段家有几代人的积累,去了那种地方,日子反而比在京城更奢侈。”

他的手只是轻轻按压在她的背后,把脸埋进了宋凌的颈窝处,高挺的鼻梁贴在她颈间细白柔嫩的皮肤上,呼出的热气将她的心里都打湿了,他没了别的动作,只是这样抱着她,先是轻笑,随后是一声极重的叹息。

“我父亲为人精明算计,京城离得那样远,他照样笼络了人心,没出几年,朝廷又变了次天,朝廷中大多都为父亲伸冤,天子便细查了几年前那事的由来,最终冤案平反,一封书信将我父亲唤了回去,为体谅他几年来漂泊在外的苦日子,一回京便又任命他做了大理寺卿。”

宋凌吸了口气,“...那?”

段宁继续道,“他便自己回京了,携走了家中能带的,风风光光回京走他的仕途。”

原来是这样。宋凌一言不发,呆呆站了半晌,又恍然发觉自己不能在这儿干站着,于是抬手也圈住了他宽阔结实的后背,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

“都说商人重利轻别离,我倒觉得我们二人之间,我才是那个一直在与别人道别,到现在都没有落地生根的。”

他阖上眸子,睫毛轻扫过宋凌的后颈,挠得她痒痒的,她却一动不动,听着他的声音就贴在自己的耳畔,他的声音那么轻,那么小,只有她能听得到。

她在心疼的同时,竟因此有了种自豪感,她身旁的这个人不管有多好,那都是她的,他的这一面,无助颓败的这一面,只给她看,只叫她抚慰。

她也微微偏头,声音放轻,“怎么没有落地生根?你不是有宋家么,你以后都是宋家的人的。”

“嗯。”他的声音更加沉闷,“可我再也不是段家的人了。”

宋凌的心里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咯噔了一下。

也是,无论他将话说得多么决绝,他多么厌恶段家的人与生活,他都始终是段家生的,段家长的,那层淡薄的家族亲情即使是还不如纸那么厚,也是他一辈子摆脱不去的。

她明白了,想断也断不了的纽带,这才是段宁最觉无助的地方,他恨段家,却也爱段家,他无论去哪里,都逃不开躲不掉。

她低头踢了块石子儿,心里似乎懂了些段宁的心情,却总觉得自己这会儿不好说些什么,抿唇想了半晌,道,“其实...我也不太懂你们这样的家族内的事情...可我想说,段老爷方才瞧着并不是那样坏,他好歹还是在意你的看法,你可是嫡长子。”

段宁深吸了口气,微推开宋凌,俯下身子直直地与她对视。

他眼尾发红,微湿的眼眶似要望进她的眼底。

宋凌从未见过他如此无助过,可他片刻后竟笑了,“他正是没将我们放在眼里,才公然地将那女人带进了段府,如今叫我见她,也不过是马后炮,他正是知道我什么都无力挽回,才敢这样。”

“没想到...没想到你父亲竟这样做,幸好方才咱们与他说的并不多,以后见了他...咱们不跟他讲话。”

宋凌嘴唇开合,却只扯出了这一句。她想不到段宁说的这些,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安慰下去,只能表明自己的立场,是与他站在一边的。

段宁勾唇,“你说的对,我父亲那人,你与他多说一句,他便能循着蛛丝马迹摸清你,精明得很,说多错多,倒不如谨言慎行。”

宋凌抬眸,“原来你是随了你爹。”

段宁失笑,“我在你眼里也是如此么?”

她忙又摇头,“没有没有,你可好多了,你看着面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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