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第二百零四章
“很抱歉,陛下,我们的人没能阻止索多玛王。”撒布德硬着头皮说道,“他怎么也不愿意留一个活口下来……若不出意外,索多玛的使者应该已经将那位归栖者的头颅带到蛾摩拉了。”
这和他最初设想的完全不同……按照王赐予的情报,蛾摩拉安排了两位归栖者潜伏在琐珥,打算秘密扶持一位亲王统摄大权,与索多玛相抗衡,让摩押人陷入内耗。
考虑到犹太民和摩押人之间紧张的关系,撒布德认为在这件事情上顺水推舟也没什么不好,甚至还能有更充足的理由擡高索多玛采购战车的价格,但所罗门坚持蛾摩拉的优先度要时刻高于索多玛——可能时刻高于任何国家——他也只好将这份重要的情报无偿透露给了索多玛王。
按照当初谈好的条件,他们应该先对被捕的归栖者进行拷问,看看能不能从他们的嘴里撬出什么有关女王的机密。如果有,则情报由以色列和索多玛共享,如果没有,人质则需交由以色列处理。
结果,索多玛王不仅在实施抓捕时就随手杀掉了其中的一个归栖者,严刑拷打几天无果后,还恼羞成怒地处死了剩下的那个,整个过程完全越过了以色列,也让撒布德本想假装不经意让归栖者逃走,将假情报带回蛾摩拉的计划化为了泡影。
“无妨。”所罗门漫不经心地回答,“只要对计划整体没有什么影响,就随他去吧,不能指望野狗能像训练有素的猎犬那样聪明。”
撒布德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是有什么烦恼吗?”
闻言,所罗门微微一愣——对他而言是很罕见的表情:“烦恼?”
“您看起来郁郁寡欢。”
“是吗?”所罗门喃喃道,t“也许是吧……死去的归栖者里,有一位是我的旧识。”
刹那间,撒布德感觉后背渗出了冷汗:“非常抱歉,陛下,都是因为我的无能……”
“不必这么惶恐。”对方温和地回答,“如果我有意要留他的性命,自然会提前叮嘱你的,我只是……有点惊讶。”说着,他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掌心,“明明已经被剥夺了这种机能,身体却依然能循着记忆模拟出曾经的感情,真是可怕啊……如果那种感情没有消失的话,也不知道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陛下……?”
“没什么。”王的脸上又恢复了笑容,“说回正题吧,毕竟事情还没结束呢。”
“是。”撒布德点了点头,“无论如何,看来蛾摩拉和索多玛之间必然会有一战了。”
“这是自然——对索多玛王,她会以眼还眼,以血还血。”所罗门说,“但以索多玛现在的情况,攻打蛾摩拉不过是以卵击石。如果蛾摩拉最后入主索多玛,也就意味着整个摩押地都将落入那位女王手中,对以色列而言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连一战之力都没有吗?”撒布德问,“索多玛的军队人数比蛾摩拉高出一倍还多,哪怕是人海战术……”
“那也不过是让蛾摩拉的弓箭手在战场上获得更多荣耀而已。”所罗门说,“索多玛王麾下的士兵大多是靠着临时颁布的法典,强行征用了那些本该忙于农耕的百姓,连武器用的都是农具,少数有战斗力的军队都是花钱聘来的雇佣军,然后靠着战争掳掠来的钱财勉强维持着收支平衡。这也是索多玛王室的财政明明还没崩溃,整个国家却已经民不聊生的原因。”
“蛾摩拉则完全相反,虽然他们的军队规模不大,但都是由真正的士兵组成,拥有正规编制,仅凭俸禄即可养活自己和家人,经受过严格的训练,除了用于作战的主力军团外,先遣的前哨部队,负责治疗的医疗团队和负责物资补给的后勤成员……”似乎是觉得他慢慢垮掉的表情很有趣,所罗门笑了起来,“是不是觉得索多玛军队在蛾摩拉面前简直不堪一击?我们还没提到他们出色的工匠和海上要塞呢。”
“海上要塞……”仅仅是提起这个名号,撒布德就不由得肃然起敬——也让他越发确信,如果要使主的荣光降临黎凡特的每一寸土地,蛾摩拉将会是其中最艰险的一道障碍。
蛾摩拉的舰队会兼任东地中海的一带的护航任务,确保黎凡特的海上贸易顺利进行,因此受到许多沿海国家的赞誉。如果因为蛾摩拉陷入战争,而导致海盗再度在地中海猖獗泛滥,应该会有不少国家出兵支援。
原本最需要担心的是埃及,与蛾摩拉有密切的贸易往来,自身也有相当的军事实力。好在西阿蒙战败后,也连带引发了埃及的内部动荡——换句话说,因为不确定埃及究竟会内乱到什么时候,对以色列最好的情况,就是能抓住机会速战速决。
话虽如此,索多玛真有可能对蛾摩拉产生什么损害吗?恐怕倾巢而出也只是伤其皮毛罢了……
“如果要让索多玛颠覆蛾摩拉,还需满足三个条件。”所罗门说,“一是商会代表亚勒腓的阻挠,他会努力游说其他议会下院的代表和他一起支持女王接受索多玛王的求婚,希望两国的争端以和平的方式落下帷幕。蛾摩拉很少有师出无名的时候,但这一次是例外,毕竟是他们主动干涉了其他国家的政治斗争……从公义的角度而言,多少会有些窘迫。”
“……这么做会不会太明显了?”
“只能怪我们在远方的朋友实在不太聪明。”所罗门叹了口气,“上次行动就基本把自己暴露得差不多了,要是再拖一段时间,估计就要从商会领袖的位置摔下来了吧……好在他和索多玛王一样,与以色列的友情并不会太长久,否则真不知道会发生多少令人难堪的事情。不过这件事并不需要你参与其中,接下来的两项工作才是你需要注意的。”
“在下时刻整装待发。”
“第二个条件,就是不能让提尔在蛾摩拉和索多玛交战时出兵支援。”所罗门继续道,“你需提前将提尔王引去西顿,并将他困在那里,我会给你一份西顿亲王埃洛拉里奥的政敌名单,至于该如何利用,你自行决定即可。”
“但是……”撒布德踌躇片刻,“若真如您所说,归栖者的踪迹遍布整个黎凡特,蛾摩拉一方会不会提前得知消息,派兵出面解救提尔王?”
“我所期待的正是这种情况。”所罗门回答,“蛾摩拉女王近年来一直有将王位传给王女的打算。为了让她积累,提尔王落难后,她必会让王女亲自带兵去解围。王女自成年后就一直是女王的左膀右臂,所以你在西顿的布局必须谨慎一些,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哪怕要多投入一些资源也无妨。”
“是。”
“最后……”所罗门停了好一会儿,脸上不知为何失去了笑容,“传信给索多玛王,除了战车之外,以色列还能提供一种更加强大的武器,但要以武器同等重量的黄金来换取。”
“同等重量的黄金?”撒布德大吃一惊,“陛下,这个价格实在是……太惊人了,哪怕我们的使者竭尽口舌之利……”
“无需多言。”所罗门说,“告诉他,这件武器可以帮他毁掉蛾摩拉的海上要塞——只要这一句话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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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帕提走进红屋时,房间里黑黢黢的,只亮着一支蜡烛,她不得不小心地避开地毯边缘的缝线和流苏,以免自己因鞋头卡在里面而摔倒,在女王面前失去仪态。
“行礼就不必了。”猊下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很轻,仿佛轻易就会被晚风吹散,“我这么晚传唤你,是有重要的任务要托付给你。”
她莫名有些紧张——这不应该,自她从乌利亚大人那里接过铁卫统领的位置已经过去很久了,别像一个小女孩那样手足无措,打起精神来,帕提。
“你应该知道,王宫里有一个隐秘的酒窖,只有打开特定的机关才能进去。”
“是的,乌利亚大人生前带我看过。”
“那你应该也知道,某副旧锦织后隐藏着一个暗道?”
“知道,在‘丰收神的恩赐’挂画的后方。”
“很好。”猊下轻声道,“这是一道密令,走出这个房间后,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我们今天晚上的谈话。”
闻言,帕提咽了口唾沫:“是,猊下。”
在黑暗中,她能感受到猊下的目光长久地打量她。好一会儿过去,对方才开口:“没想到已经过去那么久了……看来时光也没有我们想象中流逝得那么慢,不是吗?”
帕提努力让自己的语气轻快起来:“是啊,与您第一次相遇的时候,我才到您的胸口呢。”
“那时你还是一个小女孩。”猊下说,“而现在的你已经是一名了不起的战士了。”
她本该感到自豪,如果不是对方的语气听起来那么伤感:“您谬赞了,我还有许多需要成长的地方。”
一段漫长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