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斤斤计较
见到安倍晴明登门造访，丽雅没觉得意外。
特么那帮牲畜俨然当她家大门口是鬼王斗技场了有木有！
除了那几个动不动抡大招砸门的鬼王，其它的妖怪也越聚越多，虽然不够实力上阵却坚持围观，抱着十二万分热情疯狂给自家鬼王大佬打call，每晚热火朝天！这帮牲口在她家大门口闹腾完不算，回头还去给亲友安利最新的鬼王斗技场何其壮观！距离不是问题，会飞的碎嘴妖怪多得是，给一个起飞的机会，它们能在最短时间内把流言散播到全国！结果是她家大门口前堵门的队伍越来越壮观，岂可修！！！
安倍晴明再不来，要不了多久左京又得搞成一座魔窟！！
虽然她觉得现在的平安京和魔窟也没什么区别。遇到妖怪，公卿权贵自有阴阳师守护，底层艰辛的普通平民不多死几串怕也没谁会给点重视。所幸比起起早贪黑皮粗肉糙的平民，大多数妖怪更青睐养尊处优油水肥厚的公卿贵族，不然境况怕是更糟糕。
说真的，她挺嫌弃平安京官僚低下的办事效率。同住一座城，还是无数权贵聚集的左京，那帮妖怪天天闹，一天闹得比一天厉害，阴阳寮居然拖了十几天才派人过来。换贫瘠的右京出事，怕是人死绝了都等不到阴阳师去处理。
亏得老娘好涵养，为了用它们做饵钓穷奇那帮到处狩猎的手下，才忍住没即时熬一锅不带治疗效果的汤药糊它们一脸教做妖！
也因为如此，安倍晴明见到的丽雅和他预想的很不一样。不是藤原佐为所说的冷淡而善良，也不是安倍昌浩形容的高深莫测，而是双目失神脸色苍白仿若沉迷修仙的阿宅，连迎客的笑容都透着似会溢出的漆黑怨念。
＃自从来了这个世界，老娘就没睡上几天好觉＃
＃能不能让你孙子打怪速度点？＃
＃科科，平安京迟早药丸＃
在穷奇的问题上，如果安倍晴明亲自出手，绝对不需要这么费时间。须知安倍昌浩多拖延一天，平安京的人和妖就多一份危险，毕竟穷奇和它的小弟那么多张嘴要吃口粮，每晚狩猎的数目绝对不小。
虽然能够理解安倍晴明寿数将尽，想要培养继承人的心情，但他的做法无疑是不把其他人的生命当回事。能够成为同时深受天皇和藤原家信赖的大阴阳师，想来不全然是表面的风光霁月。
如今安倍晴明已是花甲老人，在贵族平均寿命三十几的平安时代算得上高龄。按照这时代贵族餐桌日常主食配咸菜、酱萝卜和咸鱼，有时连咸鱼也没得吃的不健康饮食，三十岁的脸拿到现代去人家得说至少五十岁。
饶是安倍晴明保养得再好，说实话丽雅很难对着那张苍老的脸看出什么绝世风华来。倒是平安京特有的贵族仪态他做的十分优雅，举手投足间的从容让人感到稳重可靠。
“晴明大人此来，想必是为我家大门前每天晚上的热闹？”
“正是如此。”对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异邦女子，安倍晴明的表现只能算中规中矩。他的狡猾与风趣，并不会轻易展现给初次见面立场不明的人。蝙蝠扇轻轻敲着掌心，他问：“姬君为何不曾制止？”
“晴明大人对我可真有信心。”因为犯困，丽雅忍着眼角分泌的泪水，以袖掩唇，声音里透着几分不耐：“倘若你的孙子速度再快点儿，我也无需如此费神。我体谅你想锻炼孙子，你倒是也体谅一下我时常受穷奇手下骚扰，恨不得除之后快的心情。”
安倍晴明有点意外，随后想起藤原彰子遇袭的缘由：“原来如此，姬君的长发秀美，灵力强大，的确是穷奇所喜爱的。若是聚集妖物在宅邸四周，穷奇的手下便难以再打扰姬君了吧？”
“不，我没有拿妖怪们挡灾的意思。我不惧穷奇，无奈那帮异兽太能躲，使我无从下手。”要不是找不到，老娘早恁死它们了。
比起一时心血来潮找冰霜美人鱼打斗技的本土妖怪，躲在暗处打她坏主意的穷奇更拉仇恨。安倍昌浩调查的速度太慢，丽雅已厌倦了等待：“据我所知穷奇身负重伤，它的手下四处收集力量助其疗伤，也猎食妖怪。因诸多鬼王汇聚比斗，我门前的妖气比京中任何一处浓重，正可引来穷奇手下的妖魔。我可不擅长占卜。”
没把它们当肉盾，是拿它们做诱饵。
安倍晴明握着蝙蝠扇的手不由紧了一下。他知道世人多是畏惧憎恶鬼怪，才有专门退治妖物的阴阳师。他不意外丽雅对妖怪的恶感，却无法赞同她的做法。
如果坐在这儿的是安倍昌浩，大概会跳起来。安倍晴明到底是多活了几十年，他不会强行让别人接受自己的想法。何况他本身就是白狐之子，半妖之身，得益于母亲的妖狐血脉，未曾受妖物欺压，而后习得阴阳术顺利收服许多妖怪，故而可以与妖为友。可是在普通人眼里，妖物便是祸害，理当除之。
不管好不好，既然她做都已经做了，再计较没意思。
“姬君可有收获？”
感觉到安倍晴明的情绪，丽雅只说：“晴明大人来得巧，昨夜捉到一只狌狌。”其实好几天前还发现一只长右，可惜她准备不够充分，临时退出斗技场的冰霜美人鱼被对面正醉心pk的两面佛拖了一下，结果即将抓获的长右玩了一把自爆而亡。
所以她吸取教训，熬了一大锅特别浓稠的汤剂，连着防毒面具一起交给冰霜美人鱼，让她发现跟平安京妖怪画风不同的异兽就戴上防毒面具把汤剂扔出去，第一时间糊倒丫的再拖回来慢慢审。昨晚狌狌出现，冰霜美人鱼迅速扔出美丽的抛物线，不料半途遇到大天狗的羽刃暴风截胡……五秒钟后，除了戴着防毒面具的冰霜美人鱼，全场挺尸。
丽雅会这么做，是觉得她家大门口已然变成鬼王斗技场，应该没人敢在入夜后过来。幸亏昨晚安倍晴明走得快，不然老人家的心脏可能会提前罢工——毕竟那一锅汤剂并未附加治疗效果，只有妖怪的顽强生命力可以承受。
嘛，若是提前寿终正寝也没啥好怕，反正从阎魔到鬼差他都熟，知交遍三界就是如此给力！说不定还能和他的旧识彼岸花好好吐槽一下，关于做出黑暗料理的人心有多脏。
安倍晴明不奇怪丽雅能捉到穷奇的手下，他觉得同样来自唐，丽雅对山海经中异兽应该是比他了解。他缓缓打开蝙蝠扇，掩唇：“异邦的妖魔悍不畏死，姬君是要阴阳寮代为审讯吗？”
“不必，穷奇的行踪我已知晓。”不枉老娘花了好几天筹备材料，专程熬了n种配方的万能治疗药给它泡着，狌狌反复经历几次“臭晕、臭醒、再臭晕”的过程，那叫个欲生欲死，没等她把所有版本的药水试完，它就哭着求着把什么都招了。“听闻晴明大人与某些妖怪有交情，还要劳烦你劝说他们要打换个地方，夜半扰民是会死于非命的。”
这下安倍晴明不由惊讶，他虽把异邦妖魔的事交给昌浩解决，但他自己也时常关注，自然知道那些妖魔对穷奇十分忠心，想撬开它们的嘴不如杀了它们。
这位姬君看上去只比昌浩大几岁，能力和手段当真不可小觑。在这个年代，知识都是由世家所掌握，如此女子绝非寻常人家能养得出来。如京的皇族自请出家做僧侣一般，唐多有贵女为女冠，说不准这位唐国女术士确实流着高贵的血脉。
到底丽雅做魔法师那些年没少混迹各国宫廷，久而久之便掌握了贵族礼仪。虽然东西方的文化有差异，但该有的神态和气场是相似的。既然安倍晴明中规中矩跟她讲贵族的客套，她下意识也端了出来。
年少时安倍晴明曾随遣唐使去过大唐，知道唐的女子更为自由肆意，甚至不输男儿。至于梳妆打扮方面，他一个男人本就没专程研究那些，即便丽雅的妆容和他记忆中的唐国女子有差别，他记忆里的都是几十年前的老黄历，女子爱俏，换个流行太正常。
平安京是个血脉出身决定一切的地方，这里的人对贵族和平民的态度截然不同。安倍晴明不喜欢这种制度，可他终究是贵族阶层的一员，多年熏陶中不免受到影响。如果说之前他尚且觉得此女来历不明言行轻慢，此时将她当成贵族或者皇族来看，便觉得一切都十分合理——所谓特权阶级就是，甭管别人爽不爽，自己必须爽。
“姬君的意思，是不追究妖怪在你门前打斗的事了？”从她对穷奇的厌恶，还以为会把妖物一网打尽。
“的确如此。只要它们别再闹事，我不是斤斤计较之人。”
得到她的答案，安倍晴明暗自松了一口气，觉得她好像不是那么难说话。果然是毫不犹豫救了藤原佐为的姬君，她的心地大概不坏。旧友们安全了，他又开始操心自家孙子：“姬君此番去找穷奇，可否带上昌浩？”
“你信不过我？”
“姬君误会了。我只是恳请姬君，给昌浩一个学习的机会。”为了彰子，穷奇已成了昌浩的一块心病。
丽雅略一沉吟，点头：“也罢，那便让安倍昌浩今夜往右京的七条大路去。料想狌狌不敢撒谎，但妖魔狡诈，小心为上。”
“安倍晴明谢过姬君。”
目送安倍晴明了却心愿，满足地含笑告辞，走廊上的妖鬼们瑟瑟发抖。
人心比妖魔险恶啊！唐国女术士不斤斤计较才怪咧，昨晚那一波猛烈的生化攻击，鬼王大佬们集体扑街了晴明大人你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