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抱负
鸣贤,二十九岁,将近而立之年,还是在大学啃书的米虫一只。年轻时风光过,而现在只不过是在竞争激烈的大学被落下的那一拨人之一。
鸣贤在大学有一友,叫乐俊,巧国人,精通各国法令,对文章颇有研究。乐俊的朋友圈比鸣贤窄很多,却认识一些很奇怪的人,比如六太,比如风汉。
六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有着漂亮的紫色眸子,喜欢用布包着头,性格活泼,平易近人。风汉是一个二十五岁左右的男人,与读书的他们不同,拥有练武人特有的精壮身材。
鸣贤跟着乐俊,和六太混得颇熟,而最近,风汉也常常到大学串门,鸣贤对风汉这个人物有了更深层的了解。
风汉每次的打扮都不尽相同。第一次遇到风汉是在市井,男人穿着朴素的裋褐,随意地盘着头发,腰间别刀,因此鸣贤几乎断定风汉是仗身一类的人。而第二次,风汉披着华丽的外衣,慵懒地倚在青楼的栏杆向他打招呼,在看到鸣贤被周围的目光盯得脸红后,毫不客气地放声大笑。第三次是在乐俊的房间,六太没有过来,只有风汉拿着一壶酒和一些下酒菜在乐俊充满书香味的房间享受,打扮没有初次那么简朴,也没有第二次那么华丽,布料虽然昂贵,但也比较低调,头发简单地扎成一束。
该怎么说呢,其实风汉和六太很多地方都挺像的,比如到处溜达的样子,喜欢享受的姿态,还有可谓放荡的生活态度。两人都挺关心乐俊,也对他们的大学生活具有比较大的兴趣,但不同的是,相较于直来直去说话不太留情面的六太,风汉更为婉转有礼,跟六太比起来,风汉也脸皮也更为厚了点,人也更为圆滑。
和风汉聊天是很舒服愉快的一件事,风汉的知识涉及的氛围极广,鸣贤沮丧地发现他现在几乎找不到风汉不知道的东西。这会儿,鸣贤无法再认为风汉只是一个普通的仗身,鸣贤还问过风汉,以风汉也许可以在短短三年内毕业大学,风汉摸着下巴笑得有些狡猾(鸣贤认为也许是他看错了),回读大学或许还真不错之类的。
鸣贤第四次遇到风汉是一个清晨。为了之前春官给他他们留的大作业,鸣贤几乎通宵,揉着酸涩的双眼,他走进乐俊的房间。从认识六太开始,鸣贤可以不敲乐俊房间的门,而直接推门而入。
刚踏入乐俊的房间,鸣贤愣了一下,立刻退出房间,关上门,扶着墙变成黑线的状态。
虽然没什么,但鸣贤还是觉得不好意思进入房间,房间的主人不在,而两位客人堂而皇之地占上主人的床榻,香甜地相拥而眠。即使只是一瞬,鸣贤依然看清了风汉拥着六太睡觉,六太依偎在风汉宽阔的怀中,六太的睡颜比以前看到过的感觉要放松很多,一只手轻轻抓着风汉的衣襟,有点像婴儿,而风汉侧卧搂着六太,手臂绕在六太腰上。
鸣贤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感觉受到打击,但心底的别扭还是有的。雁国民风开放,男风虽不是流行,但也从未断过,只是天纲不承认,无法得到孩子而已,也有一些人组成夫夫家庭,国家也没有禁止,一些青楼也提供小倌。鸣贤一直认为风汉和六太只是家人,而且风汉不管是不是仗身,都一直停留在六太的保护者这个印象,从未往其他方向想过。
在大学就读的很多人都忙于学习,根本没时间研究其他事物,断袖这种风气似乎也离大学远很多。鸣贤没有想过会如此近距离遇到疑似的断袖,心中默念几十遍不可能,风汉和六太只不过是在一起睡觉而已,没必要慌张,没必要去怀疑。
回想起来,鸣贤也有过和六太同塌而眠的经历了,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是两个人各睡各的,也许睡着睡着会抱在一起。鸣贤拍打自己的脸颊,为什么会觉得那两人睡觉的感觉会如此让他觉得暧昧呢。
会是六太漂亮的脸蛋导致的,还是风汉太强烈的气场导致的,或者是当时所见两人间别人无法插入的亲昵所误导的结果?又或是两人散发的“我们睡得很开心很幸福很甜蜜”的泡泡导致的?
二十九岁的大学生鸣贤揉揉太阳穴,原本就睡眠不足,现在大脑处于信息负荷,头疼得很。
“你还好吧。”
“恩,还好。”
条件反射性地回答完之后,鸣贤突然发现不对,连忙挪开遮住眼睛揉太阳穴的右手。
风汉对他笑了一下,走出房间,顺便带上房门。风汉穿着和上次差不多的衣服,只是外衣只是披着,看得出刚下床,头发松松地扎成一束。
“你醒了?”
“你一进来就醒了。”风汉毫不在意地说,打了一个哈欠。
“啊,对不起。”
“没什么,是我们擅自跑过来抢了人家的床,你也不可能想到我们在那里。”
鸣贤说不出话来,他虽然会不敲门进入乐俊的房间,但他站在尊重他人的角度,每次开门都不怎么会发出声音,风汉居然可以立刻醒来,这种警觉可不是普通人可拥有的。不仅如此,鸣贤的对不起可说是不由自主的,并且如果分析,鸣贤也没有做错什么,普通人不会无缘无故跑去大学占朋友的睡床,也不会因那么点声音就被弄醒,而风汉仿佛虽然你错了但我不追究的语气,让鸣贤目瞪口呆。
“对了,如果你找乐俊的话,他凌晨就起了,去了书库,说是完善一下他的作业之类的。”
说完,风汉又打了一个哈欠。
“最近功课怎么样?”
“一如既往,糟糕。”
鸣贤叹息,感觉到这个年纪之后,学东西越来越吃力,而自己说话的样子也带上意思苍老的味道。这么下来该不会真的像蛛枕那样到四十再辞学吧。每次看到因无法跟上讲义,辞学的人,鸣贤有种侥幸感和倍加的不安感,如看到自己未来的样子般。
“……你是没到二十岁就入学的吧?”风汉摸着下巴问,眼神清醒了不少。
“是啊。”
“当时有过什么梦想啊抱负啊之类的吗?”
鸣贤苦笑。
“那是自然的,我那时候傲得很,满脑子都是一定要出人头地之类的想法。”
“哦?我以为你们进入大学时都抱着什么来着,为了让雁国更富强或者为雁国作出贡献之类的想法。”
“我还没有什么称得上的抱负,而且即使我什么都不做,雁国也照样很强。”
“真的会吗?”
“那还用说吗。”
鸣贤理所当然地回,雁国的富裕和强盛无人否定,凡是国家都有国王失道的危险,鸣贤却怎么也无法想象现在的雁国覆灭的情景。
风汉斜斜地倚在墙壁,任由眼睛被头发遮住,轻轻的低笑,有种说不出的疲倦。
“很好,每个人都说即使我什么都不做,雁国也不会有事,雁国还是会按照人们的愿望繁荣下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
风汉突然开朗大笑,把前发往后撸去。
“我知道,只是偶尔发牢骚而已,如果是清醒状态我才没有这么多愁善感。”
“我上次去过庆国。”
“六太说过。”
风汉的眼神有些飘渺,像是回想,“在庆国我看到了一批年轻的官员和一批正在读书的年轻人。”
“他们充满了生气,蓬勃地在那里高谈庆国以后会更加美好,他们会让自己的庆国改变成富饶幸福的国家。十几岁的少年可以为了人民,举起反旗对抗州侯,在我国实在罕见。”
“那是因为雁国的州侯都十分英明。”
“所以我在想,是不是因为现在的雁国太安逸了,导致很多人忘了要怎么走,而迷失在这繁荣的国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