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6章
因为最初和丞宝绪聊起观星的时候,常常熄了灯,独自在黑漆漆的屋内给丞宝绪拍照片注解,久而久之养成了一个熄灯说话的习惯。
那时广州的空气质量并没有现在好,在光污染和高楼林立的遮蔽下,地平线附近的彗星和恒星与稍显暗淡的天体基本看不到,但是为了在丞宝绪面前表现,应付她这种新手的方式还是多不胜数——比方说观测太阳和月球。
我会给丞宝绪讲解月海,星座和星群,ia变星,如何用光谱仪来测量月球的距离,绕到她完全陌生的领域里,再使坏地问她,哪一颗是σ星?如果她说对了,我给她买早餐,相反她若是错了,就罚她给我买早餐。
丞宝绪当真是个不肯轻易认输女孩子,在她柔美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坚毅而勇敢的灵魂。刚开始,她一窍不通,不过两天,就把基础知识全部掌握了,有时甚至非动用中偏高阶的知识不能忽悠她。
离开广州前,我送了她一副自动寻星的天文望远镜,好多年她一直收着,然而后来她没有再观过星。
因为总是被我捉弄,她履行承诺,给我买了2天早餐。
那两天,我们聊观星常常到深夜,次日她又起早又给我买早餐,熬出了一对黑眼圈。我觉得非常过意不去,剩下的日子,再也没有挑过惹人混淆的难题。
坦白说,我享受为丞宝绪买早餐的感觉,每天不等闹钟响,自然苏醒,一边洗漱一边给她编早餐菜谱,等时间到了,给她响morningcall。不管丞宝绪想吃什么,我都有一定要找到的偏执,我至今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机票定在周二,过完周末,我就不用再去公司报道了。
这天夜里下了雨,观星的话题只得搁置了下来。就像极致欢喜过后的突然静悄,莫名倍感萧索,空气里填满了看不见的什么,熟悉又陌生,丞宝绪短信问:“你干什么呢?”
我说:“没干什么,发呆。”
丞宝绪说:“你周几走?”
丞宝绪问过的,然而我还是说:“周二,周二中午的机。”
“哦。”
我说:“你明早吃什么?”
她说:“你昏了,明天周末。
”
我说:“没事,我正好起得早,出去顺手。”
丞宝绪说:“我明天也有事,不用你。”
如果有先知,我本就不应该问,丞宝绪的工作没有假期,一年三百六五日该忙毫不含糊。然而我还是问,“什么事,万恶的资本家,压榨得周末睡会儿懒觉都不行?”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丞宝绪说:“我男朋友来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院子的凤凰竹叶被打了一地,我六神无主,说:“雨下好大,明天会不会停?”
丞宝绪说:“好闷呐……”
我说:“透透气。”
丞宝绪说:“心情不好。”
我说:“喝点酒?”
“家里没藏。”
窗外灯火依稀,狂风压弯了绿植,我像是被提醒来到酒柜前,就这么突然之间,好似是被一种神秘的灵感牵引召唤,发疯似地套了一件外套,抓钥匙就出了门。
路上的雨一时弱一时强,雨刮像个手忙脚乱的工人,我打起精神专注路况,却留意到路上有狼狈不堪的行人。
只送过丞宝绪一次,我凭着记忆找到丞宝绪门前的时候,依旧不能确定。紫黑的天,星星点点的夜灯照得四处都晶莹剔透,石砖上的积水,草头上的流珠,泥土的鲜腥味,一切新奇中带着刺激,我记得上次来这里的参照物,然而越看越觉得的不确定。
我正左顾右盼,门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开了,屋里的丞宝绪和屋外的我都非常愕然,她说:“我还以为有贼了……”
我说:“我来给你送酒。”
丞宝绪脸上带着一点点嘲讽的微笑,对我皱起眉头,像是极为难以置信地唤了声:“喂,林君颐……”因为这样的微笑和反应,我一时倍感窘涩。丞宝绪抱起胳膊,对我说:“酒呢?”
我张着嘴,双手空空如也,我忘带了。我说:“我们出去喝。”
丞宝绪瞪了我一会儿,靠着门背让开身,“林君颐,你大半夜跑别人家送酒,什么居心啊?”
因为下车的时候,淋湿了裤子,踩湿了鞋子,我带笑站在门外犹豫,丞宝绪说:“你等我。”
我把丞宝绪就这么带到了酒吧。
丞宝绪坐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晃着白腻的腿嚼橄榄,我蹲在低处挽裤脚,“你
裙子是不太短了?”
丞宝绪取笑道:“我又没淋雨。”
我被今晚的自己感动的不轻,丞宝绪一点也不买账。我直起身,往她的高脚凳踹了一脚,“今晚我买单,起码两打!喝不完有你好看!”
与清吧mbox不同,bbf是舞池,内里像个地狱修罗场,喧天震地,灯闪得一米之内人畜不分。
丞宝绪手括着耳朵,“啊?你说什么?”
我趴到她耳边,“今晚这两打酒,你喝吐了也得给我喝完!”
她听完,看了我一会儿,揪住了我颈上的choker,用粤语在我耳边笑嘻嘻地说:“……你挽起裤脚,好似个渔民……”
我举起手,弹指往她额头绷了一下,丞宝绪捂着额头叫了一声,恼道:“有病啊!”
我笑了一会儿,靠近她说:“你欠收拾。”看她对我咬牙切齿,又吊儿郎当用粤语说:“ok吖,你条仔添日咪回来咯,等距埋你单。”
丞宝绪的粤语说得不好,理解却没有问题,可是她还是大声问:“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埋我单?”见我喝酒不肯搭理,骂了一句:“龌龊!”
在这个满载诱惑的修罗世界,丞宝绪忽隐忽现,我没有别的选择。
或许我只是一时新鲜,只是忽然憋闷,忽然烦了。我和刚认识的女孩子玩色盅,握着她的手指猜谜,女生鼻尖指了指丞宝绪,问我:“你女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