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第80章
青岚是谁？一个飞尸,僵尸里的高级品种,没个四五十年的精血炼化不可能成型的那种,放在一般术士家族里，都能用作传家宝。
青岚的主人是谁？
不知道，不清楚,不了解。
有没有认过主、主人姓甚名谁、是否还在人世、活着的话在什么地方,完全没人知道。
由于僵尸这种妖物的特殊性，他们不能简单地被定义为妖魔鬼怪或者器物；尽管秉性忠诚，却不一定是从头到尾只认一个主人的,偶尔有个别极其强大的僵尸，会在主人离世前被动地终止血契,转移到主人的下一代或者下下代族人身上，重新认主，从而慢慢成为一个术士家族的传家宝。
在这样不断转移血契、代代相传的过程中,僵尸接触到的灵魂越来越多、经历的事情越来越多，强化自身使用的精血也越来越杂,渐渐地,僵尸就会从一开始的“忠诚傀儡”状态脱离，慢慢形成自己的性格、拥有自己的思想,同时它的地位也会从工具升级成搭档、伙伴、家人，甚至于族中长老，拥有一定的决策权。
青岚的状态很尴尬,不像是那种已经经历了太多的老僵尸,但也明显不是那种木木然只会听令行事的初代傀儡,非要说的话，倒像是罕见的在血契转移的过程中出现了断层的那种极少数产物，既没了上一代主人的束缚、又没有下一代主人的承接，还幸运地在血契断裂的情况下保留了自己的“生命”和意识，就是这意识估计也受到了点损伤，莫名就在他脑子里种下了一个“找主人”的执念。
——湘城的妖管局和术士协会是倾向于这么猜测的；只是青岚自己在提到“主人”的时候就意识混乱概念不清，到现在都没办法配合妖管局确认他的情况。
现如今，距离青岚被纳入妖管局已经过去了十来年，湘城妖管局的成员们已经习惯性地把“那还不如陪青岚去找主人”这句话用作调侃，大意就是说反正都是不可能的事情，陪青岚找找主人消磨时间还更有意思一点。
然后现在这个任务莫名就落到了白老狗身上。
白驹看着站在庭院里，乖乖抽刀、劈砍、收回循环
往复的青岚，有些头大。
他手里确实有适合僵尸傀儡独自修炼的功法，好说歹说才算是劝服了青岚，“自己强大了才更容易找到主人”什么的看似很有道理的言论从白老狗嘴里说出来，总让他觉得良心被自己吃了。
同样的办法，骗蒙都的猎鹰的时候，白老狗就没什么负罪感。
回想起刚刚跟雷沃的交谈，白驹觉得比起修炼，这只猎鹰更需要补补脑子。
一开始还很警惕、接近于炸毛的雷沃低头抬眼盯着白驹，身子微微侧着：“你真的能让我变强？”
白驹皱眉，有点被冒犯的不悦：“真的。”
雷沃依旧直挺挺地往枪|口杵：“要是你骗我呢？拿什么做代价？”
白老狗有点好笑，想起之前肖尧给的介绍，便随口道：“一条烤羊腿？”他记得这是蒙都常见的食物。
结果雷沃的态度肉眼可见地变得和缓敬重了起来：“您真是个好人。”
白驹：“……？？？”
然后雷沃就顺着白驹的要求，去跟四相镇邪盘初九一起去海湾捕猎了。身为猎鹰的他在蒙都草原的捕猎经历还算丰富，但是这回任务多半会把战斗往海面上引，有雷沃这么个空中战力还是很占优的，前提是他能适应海面上的战斗方式。
这一点，目睹过白驹和肖尧在海面上活动的四相镇邪盘初九有一定的经验，小小器灵并不能做到太多事，但是还原现场记忆、供雷沃参照还是可以的。
于是，现在白驹和肖尧的庭院里就剩下了两个拜月修行的黄大仙，和一个认真习刀的飞尸青岚。
肖尧在书房里跟妖管局各个分局的人对接，大致总结了一下白驹这边的管理进展；而白老狗看了一会儿努力修炼的三个小妖怪，便把之前做的那个巴掌大的小人放在庭院门口作监督，自己则在客厅沙发上盘腿坐下，阖目搜罗起了自己的收藏库。
跟许多大妖怪一样，白驹自然有自己的小金库，只不过他的财物都在以往的追杀战斗、流离失所的时期里散没了，这会儿留下来的宝藏，都是藏在脑子里的功法知识。
实际上，光凭这一点就能看出白老狗的脑子还是挺好使的，而且对文科项目也并不是他现在表现出来的黑洞水
平；或许是对现代的文字不甚了解，又或许是天赋点全点亮在修炼上，总之白老狗对功法的记忆和了解之深，完全对不起他语文不合格的成绩。
曾经深切体验过什么叫怀璧其罪的白老狗，为了保命毁掉过许多珍贵的功法孤本，但是在毁掉它们之前，白老狗还是有意识地将它们全部记进了脑子里。
这一点白驹从没跟谁细说过，包括肖尧也以为他是把功法藏在了什么随身携带的收纳工具里；更别说以往那些为了功法试图追杀他的术士、妖怪了——也就是白老狗命大没死，这些宝藏才得以保留，要是那时候白老狗没了性命，追杀他的人才会知道他们究竟把什么东西给毁掉了。
野山神白驹，才是他们要找的活体功法库。
平心静气，白驹眼眸微敛，手掌一握，一枚空白玉简就出现在了他的掌心。
精神力化为丝线与利刃，钻入玉简，将筛检出来的几本功法细细镌刻进去，再将玉简收好。他的动作很快，那些烂熟于心的功法镌刻起来毫无难度，甚至有两门还是被他自己改良过的，比起人类，更适合妖物修炼。
短短几个呼吸，白驹掌心的玉简就已经换过了十几枚。刻完了有用的，再捡几本有点意思的残本、几本没什么用的混淆视线的烂功法也一并刻下来，共计四十多本功法到时候一起掏出来，夹杂在里面的五六本对得上号的功法，就不是那么显眼了。
白驹刻完功法，垂着眼眸盘算了一会儿，然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他是没什么心计，他家尧尧也给了他最大的支持，但是毕竟其他人不是自家人，并不值得他付出全部信任；因此基本一点的防范，到底还是要有的。四十多本功法经过他的筛选，尽管数量上讲已经相当可怕，但是里面用处鸡肋的、偏门的、残缺的功法占了一半、适合人类又不适合妖物的功法又占了三分之一，真全都拿出来也不至于太过惊人，差不多刚刚好踩在人类术士的警戒线以内。
“希望这些东西……不要激起过多的贪欲吧。”白驹收了势，微不可查地叹息。
站起身，白驹揉了揉额角，太阳穴有一点发胀。
肖尧的手机被他放在了茶几上，白驹
看到上面有呼吸灯明灭，估计是有人找肖尧，便拿了手机往书房走。
轻轻扣了扣书房半掩的门，白驹顿了一下，伸手推开。
肖尧听到了敲门声，只不过正在说话，便没有应；察觉到白驹进来，他不由自主地弯了弯唇，偏头看过去，朝着白驹点点头。
电脑视频的那头有三个人，分别是京城的邓局，湘城的地中海刘局，和蒙都的桑局。
白驹进了书房走到电脑桌边，目光扫一眼屏幕，心里便有了数；这几个人派遣了手底下的小妖怪过来，一方面是那些小妖怪符合要求，另一方面恐怕也是因为这些人跟肖尧的关系比较亲近，相对而样更加值得信任。
想明白这一层，白驹便没有刻意避开镜头的范围，反正摄像头也只能捕捉到他胸口以下的部分；站到肖尧的椅子后头，白驹抬手将手机递给他，声音稍稍压低：“有消息，不知道是谁找你。”
“嗯，”肖尧刚好交代完，取了水杯抿一口，没有接过手机，就着白驹的手解锁屏幕，边垂眸点开微|信，边随口道，“你不是有密码吗？”
白驹的掌心稳稳地托着手机给他当支架，另一手干脆屈手肘撑着椅背，托腮，口齿有一点不明显的含糊：“我不会试图查看你的所有消息。”
稍稍一停，白驹意识到对面的视频没有关，肖尧这副摆明了亲近他的阵势跟宣示主权似的；于是不由得嗓音含笑，补充道：“……我知道你会告诉我的。”
屏幕那头的邓局牙疼地嘶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