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
祠堂
夕阳的余温点燃了祠堂的烛火,被夜风吹得跳动不已。
梁昭吹灭手里的火折子,对着香案重重磕了三个头。
然后从善如流地拿过供奉的果子,仰躺在香案前的蒲团上啃食起来。
左脸还肿着,梁昭把果子绕在右边,忍痛啃着。
梁昀今日罕见地动了气,梁昭也在气头上,一来二去,就被打了一掌。
多亏严管事挺着一把老骨头在中间拦着,不然这兄弟俩得闹到分家。
府中人都睡了,这会儿只有堂外树上的鸟虫极轻地叫。他啃净果核,随手扔在地上。
果核蹭过四散的衣摆,沾着尘土骨碌转了几圈,被桌角拦了下来。
梁昭倏地叹了口气,双手交叉垫在脑后,侧头看向窗外的弯月树影。
太静了。
他转了个头,望向桌上的祖宗牌位。
错落的牌位摆在桌案上,最下边的那个是他的爹娘。牌位旁边的白烛滴着蜡水,沿着柱体淌下去。
烛火映亮牌位上的字迹,十余年过去,梁家只剩兄弟二人守着偌大的相府。
他翻身坐起,又磕了三个闷头,拿着果子在牌位前嚼一会儿停一会儿。
烛火晃动,正把果核扔去与桌角的果核兄团圆之时,祠堂的门缓缓打开,当归的脸映在惨白的月光下。
梁昭拿着果核的那只手停滞在半空。
撕心裂肺咳了一阵,梁昭把当归招过来,半张脸因咳嗽发出阵痛。
当归屁颠屁颠地小跑进来,后腿一撅,踢上祠堂的门。
梁昭起身接过他怀中的锦被,整齐地铺在蒲团上。
见云见势扑到被上打了个滚,眼中尽是背人行事的兴奋。见梁昭督他一眼,才将将停住,正经地问了一句,
“公子,丞相关你干嘛?”
这话问了不如不问,正打在梁昭憋闷的心上。他心酸地将棉被的一角折起来,利落地捂在没心没肺的那人脸上。
被下的人挣扎不动,笑着告饶。梁昭松了手,轻轻踹了他一脚。
当归一骨碌爬起来,不敢再问他。
“跪那儿,磕三个头。”
当归觉得自家主子说的有理,一个外人闯进他家宗祠,理应磕几个头。
他没争辩,跪在堂前磕了三个头。
梁昭听那磕声声大如雷,想起自己那几个偷懒的闷磕,心虚地挑了个最大的果子递给见云。
见云愣了愣,
“磕头是要果子啊?”
“不然我让你磕头作甚?”
当归一时无语凝噎,接过果子坐在锦被上。他咬了一口,细细嚼着。
梁昭从蒲团里拽出一根长长的干草,在手里随意缠弄着。
“严叔让你来的?”
“公子,你也太不信任我了。我自然是发自内心想过来陪你。”
梁昭呵呵一笑,显然不信。他捡来的这东西是个好吃懒做的,他心里最清楚。
当归啃完果子,朝窗外一扔,就关上大开的窗扇,隔断了森白幽冷的月光。
祠堂黑下来,梁昭摸索着缩到锦被里,撵人出去。
“夜深了,你走吧。”
窗前的那抹黑影顿住,迟疑着说道,“要不,咱去给丞相服个软?”
梁昭随手抓过一个物件,扔向半闭的门。当归飞速关上门,顶着寒风溜了。
正值寒冬,梁昭赌气缩在祠堂里,许是祖宗恼他没大没小,吃下肚的两个果子后知后觉地发起凉来。
冷热交替,梁昭难受地咳了咳,周身的血时流时停,眼前阵阵晕眩。
挨到公鸡啼出晨阳,严管事推开祠堂正门,惊叫一声。
梁昭从混沌中睁开眼睛,瞧见一道模糊的人影。
他从蒲团上爬起,趁着严管事喊人的功夫跑了出去。
严管事嗓门不大,一把年纪了还在操心。
“公子,你跑什么呀。”
梁昭没答他,向府门处跑,死到临头才知道严管事刚才的话不是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