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七十六章
一个身穿霞色钏花百蝶裙的女子,此刻正伸手扶着凭栏,一双美眸半垂着,神色莫名地打量着下方的参战台。
那从层层叠叠的衣袖里,随意探出来的一双手,凝白如玉,指如葱削。皓腕上戴着的一只翠绿色的镯子,更显得她肤白凝雪。
女子云鬓微垂,只在发髻上斜斜簪了两只玉色琉璃步摇,垂下的精致流苏在发间轻轻一荡,让人连她正脸都没瞧上,便已经醉了。
观战台上许多修士甫一见着这女子,惊鸿一瞥之下,竟然连眼珠子都不会转动了似的,丢了魂般痴痴傻傻地盯着她看,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贴在她的身上。
仙宗大会前来观战的修士来自五湖四海,人群庞大,鱼龙混杂,在场多的是人花花肠子,心怀不轨。
这么个勾魂夺魄的女子站在观战台上,只要是存了色`心的男人,无一不想把她给生吞活剥了去。
但碍于这女子并非是独自一人,在她身边还站立着不少的老者,把她团团围住,形成了一个保护的圈子。
那架势,令许许多多心存妄念的修士,愣愣地站在原地,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静静地站在凭栏处良久,直到女子看着躺在战台上灰扑扑的青年,好似终于缓和了点自己的状态,而后扶着侍从的手,一点一点的挪下了战台,她这才松了自己的眉头,轻声道:“我们走罢。”
“主上,我们不下去帮帮少阁主吗?”站在一旁的长老,担忧的看了一眼搀扶着侍从手臂,行动的异常艰难的青年,哑声问道。
“不了。”女子收敛了自己面上的表情,只是从她水润的桃花眼中,仍旧能看出对青年的关切,“我相信阿辞。”
虽然谢辞这局败了,但她相信以他的能力,一定能从后面的复活赛中,争取到那四个宝贵的晋级名额。
……更何况,在这场凶险无比的械斗中,与阿辞对比的是玄灵道宗的道子,之前破玄溯回镜大败天玄古琴的琴心,玄灵道子更是被阿辞打的命悬一线,生死危机之时,执掌整个仙宗大会的道君,也没有现身当场。
后来禁术大道神纹的施展,可以说是玄灵道子拿
着自己的命去拼来的,她若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儿子抗不下去,而跳下去搅局,不要说她儿子心里怎么想她,就是道君于晚秋,也决计会在仙宗大会上就对他们出手,不死不休。
——她了解她的儿子,阿辞敢作敢当,自己结下了什么样的果,自己就怎么受着。
他和云倾的比斗是他自己选的,既然技不如人,那他就是宁肯自己被云倾打死在战台上,也不愿意外力,去插手他的战局。
……道君至今都没有出手,想来道子也是不愿的。
也罢。
总归是没有伤到性命。
女子想到这里,无奈的叹了口气,便化作一阵流光,消失不见。
菩提树最顶端,一直在观察着下方动静的林老,对着白玉王座上,坐着的青衣男子躬身道:“君上,浮生阁阁主回去了。”
于晚秋冷白着一张脸,云倾化险为夷,赢得了大比的胜利,但他身上的疼痛,却好似并没有得到半点的缩减。
他单手扶着额头,平素在一众太上耳中就很冷淡的嗓音,此刻变得尤为寡淡,“算她聪明。”
林老看着于晚秋那副冷汗涔涔的难受模样,一张老脸都快皱成了橘子皮,他侍候于晚秋无数个春秋,深深地为于晚秋的状态感到忧虑,因此尽管知道于晚秋心绪不佳,在心底踌躇了许久后,到底还是冒着风险,对于晚秋轻声道:“君上,属下看您身子欠佳,还是让属下为您把把脉吧。”
于晚秋恍若未闻,一旁在身边侍候着的封老见状,便立即补充道:“是啊,君上,您目前这个状态,要是让道子知道了,道子心底铁定不会好受的。”
他这话说得很有技术——在于晚秋心里,就是把整个修`真`界的人都加起来,恐怕也是比不上云倾一根手指头的。
但凡是一沾上云倾的事情,无一例外的能牵动他的心绪。
果然,在封老提及‘道子’二字之时,于晚秋即便是知道他说这话的心思,冷淡的眉眼还是不可遏制的温和了一点。
他扶着额,朝一众太上摆了摆手,黑如点漆的眸子,无声的注视着参战台上的一个青年,声音也因为他而带上了情绪,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感情
,“……忱儿身子疼的厉害,本君这点算什么,无碍的。”
无碍么?
无论遇到何种境况都无比从容、淡然以对的君上,现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疼痛,给折磨的面色霜白,额冒冷汗。
那发鬓湿润,汗珠一滴一滴往白玉王座上砸的虚弱模样,看得一众太上忧心如焚,惴惴不安。
但劝说的话已经劝说过了,他们作为下属,君上不搭理他们,他们也只能默默地站着,不敢再过多言语。
只君上对道子历来是千依百顺,要是道子在就好了……
***
参战台上,云倾已经连胜两场,只要他能在接下来的大比中守住胜利的果实,便可以顺利晋升前六名。
但他在与谢辞的一战中,由于禁术的施展,和利用天净琉璃体强行提升修为所带来的反噬,让他身子折损的委实厉害。
丹海处真元的极度匮乏,和剧烈的失血,令他浑身阴寒蚀骨,灵脉处传来的尖锐的撕裂胀痛,又让他痛的钻心。
这几处感觉的无限叠加,便是比起云倾前不久所经历的七转,也不遑多让了。
云倾下了战台,对着想要上前来搀扶他的侍女,摇了摇头,便拖着自己染血的身体,像个迟暮的老人一般,慢吞吞地走向了一处供参赛修士短暂调息的地方。
两名身穿碧蓝色衣裙的侍女望着云倾,愣愣地站在原地,她们看青年伤的如此重,应该是急需搀扶的,因此乍然被拒,双手一时半会儿还伸在半空,迟迟没有放下来。
“……好香啊。”其中一个侍女不知道嗅到了什么,情不自禁的喃喃出声。
经历血战,这个战台周围不可避免的带着淡淡的血腥味,按理说,刚才那满身血迹,尚在淌血的青年经过她们身旁,那股子血的味道,应该更重才对。
但此刻,空气中非但没有半点关于血液的铁腥,甚至还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冷香,似是初雪枝头的白梅,又带着点冷泉泼洒的凌冽。
很新奇,却意外的好闻。
但由于她们的身份原因,方才对着云倾全程低眉顺眼,中途不敢有丝毫僭越,故而并没有看到他一丝一毫的面容,心底也不确定,这味道是不是从青年
身上传来的。
面对着青年离去的背影,她们怔愣了片刻,又很快的垂下了自己的眼帘,朝着云倾顺服的福了福身子,恭敬的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