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周风去了北京没几天，叔叔便给周露打来电话，说奶奶进icu了，让周露赶紧回家。挂了电话，心急如焚的周露恨不得马上回到奶奶身边，可是一来机票只能订到第二天的了，二来手头工作太多，还需要和叶美交接一下。叶美虽然自己手头也有很多工作，仍然安慰周露：“没事的，放心吧，加班能搞定的事都不是事，你先把机票订好。”

那天晚上，周露翻来翻去无法入睡，直觉告诉她，这是和奶奶的最后一面了，但因为有逢逢在，她一直忍着不哭。

“别担心了，担心也没有用，赶紧睡吧，明天还要早起赶飞机，你回去，也肯定休息不好。”逢逢说道。

“逢逢，奶奶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胡说，不是还有我吗？”逢逢侧地身，伸出一只手给周露。

“嗯。。。。。。”周露听了逢逢这么说，眼泪已经哗哗直流，哽咽抽泣了好一阵说：“我没事了，你也赶快睡吧，明天还上班呢。”

“嗯。你也快睡。明早我就不送你，你路上注意安全，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听见了吗？不然，回来我会收拾你的，听见了吗？”

“嗯。”

周露回到昆明，出了机场便打车直奔医院，叔叔已经联系好了车，要带奶奶回乡下老家，按老家的习俗，最后一口气，是要回到老家故土的。

车厢的地板上，铺着一床棉被，奶奶就躺在那棉被上。周露跪在奶奶身旁，紧紧的握着奶奶的手，奶奶的手是温暖的，又有一点凉，她又去摸了摸奶奶的脚，冰冷，便将自己的外套脱了盖在奶奶的脚上。

“你穿上吧，别把自己冻感冒了。”坐在对面地上的叔叔说。周露没有穿上外套，也没说一句话，只是一路上紧紧的握着奶奶的手，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喊“奶奶！”叔叔又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奶奶的脚上，让周露穿上自己的外套，可她还是没有穿，只是将自己的外套往奶奶身上拉了拉，她一点也没觉得冷，只怕奶奶冷。

“眼泪擦擦，别掉你奶奶身上了，这样她走得不安心。”叔叔平静的说道。

奶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叔叔提前打了电话给村里的亲戚，车子一到，老房子门口就有人放起了鞭炮，这是送奶奶的鞭炮，周露却觉得，送走的却好像是她的人生一样。这个世界上，她再也没有一个可以挂念可以撒娇的亲人了。

堂弟替换周露守灵堂，让周露去休息的时候，她才给逢逢发了个消息：“我奶奶走了。”逢逢回了什么，她也没有看。这两天，她没给周风发信息，一来是前两天工作本来就忙，又因为奶奶的事临时请假，实在没时间想其他的事情，二来她知道周风现在因为生病的事情心情本来就很低落了，她不想告诉他奶奶的事，让他还要担心自己，万一他要回昆明陪她，耽误治病时机怎么好。

然而周风到北京的医院治疗了一周，病情却并没有什么好转，每天跑医院，要不就是在酒店的房间呆着，情绪糟糕到了极点，看着周露每天发来的信息，问他怎么样了，他不知道怎么回，甚至很多时候不想回。这次来北京，他也没有告诉任何同学，他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也不想让熟悉的人看见他现在的脆弱。

“妈，听医生的，配助听器吧。”周风用手机打字给妈妈看。

“儿子，你能听见妈妈的声音吗？能听得见吗？”周妈妈大声说着，一边说，一边流泪，叫她怎么接受，令她骄傲、自豪的儿子，年轻的儿子，却要戴上助听器，成为一个听力残障人。她更心痛更担忧的，是儿子能不能接受他自己以后将会伴随着这样一个称谓。

“听不清楚。”周风又打字给妈妈。

“儿子，听你的。”周妈妈接过手机打字给周风看，一只手紧紧的握住周风的手。

“咱们明天就去找医生，配助听器，然后回家。”周妈妈拍了拍他的手，黯然的表示了同意。很快就要过年了，周风想，回家休息一阵，过了年再说吧，反正假已经请了很多了，就算部门不再批假也只能这样了，或者直接辞职。他想先陪妈妈回家，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不让父母担心，再回深圳。虽然妈妈平时强势惯了，可是他看得见一个妈妈面对自己的孩子生病是怎样的煎熬。这些天夜里，他虽然听不见，可他感觉得到，夜里妈妈无数次起来检查他的被子是否盖好，感受得到妈妈无声的叹息和担扰。

这几天，周露也没有发信息给他，他知道，她说了最近都很忙。另外，关于是继续请假，还是直接辞职的事，他也不能确定，主管说先帮他申请延假，但是公司有公司的规定，病假事假超过了一定的时间，可能不太好延假，等咨询过了hr，再告诉他结果。

周风配好助听器后，周妈妈说，她想请林芳蓉吃顿饭，一来上次林芳蓉去昆明，去家里看了她，二来上次周风在北京生病，她又帮了忙，趁这次走之前，请她吃一次饭，算是谢谢她。

周风见妈妈这么小心翼翼的跟自己商量，实在不忍拒绝，而且上次确实也多亏了林芳蓉，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怕他妈妈还在心里想要撮合他们俩复合，又说：“妈，我现在。。。也没有心情，要不订好地方，你和她吃吧？我就不去了。”

“那不好吧，她知道你明明也在北京，你说我单独和她吃，她怎么想？她帮了你的忙，你也应该当面谢谢她。”周妈妈说道。

“那好吧。”周风心里觉得左右都有些不好，又怕周露知道了心里不舒服。一想到周露，自己戴上助听器的事、回家的事，他都还没有跟她说，他不知道怎么说，同时心里也很有些失落和难过，这些天了，她也没有仔细问他的情况，每天都只是在工作的间隙简单的发信息问：“你怎么样了？”而他总是回：“还是那样。”彼此都叫对方不要担心，可好像谁也没办法打消对方的担心，这两天更是一个消息也没有。又想到自己现在这样的状况，着着实实是个“残障人”了，谁会真的不介意呢？既使周露真的不介意，可是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完全的信心面对她了。

到底还是和林芳蓉客客气气的吃了饭，周妈妈热情的道了谢。

“阿姨，你们这次来一开始就该告诉我的，就算帮不上什么大忙，多一个人，总是多一份力嘛。”林芳蓉说话，从来都是滴水不漏的，她自然是很惋惜周风就此戴上助听器，安慰他说：“也没关系，现在科技发展那么快，说不定很快有更好的方案，而且，戴助听器也不影响生活。”

“嗯，是的是的，倒也没有什么大的影响，以后工作生活还是照常。”周妈妈说。

周风回昆明之前，主管又打来电话，虽然没有直接明说，可意思也是让周风辞职算了，他请的假实在太多。周风也不好多说什么，再加上，父母在此之前也和他商量过，辞职回家休养一段时间，等好了以后，在昆明找个工作好了，离家近，他现在这样的状况，父母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在深圳的。周风之前并没有明确是否要辞职的态度，他若是回到昆明工作，那周露呢？周露该怎么办？可现在部门主管也给出了态度，强留也没有意思，况且他知道他现在的状态也很难很快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当中去，他还需要一段时间适应助听器，调整自己的状态。

辞职的决定周风也没有告诉周露，他心里想，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

回家的当天，周风和妈妈收拾行李，周妈妈这么多天，第一次问起周露来：“周露呢？给你打电话了吗？这么多天了，我都没听到过她的电话，就算知道你不方便，打给我也是可以的嘛。”周妈妈有些许抱怨。周风心里其实清楚，妈妈是见林芳蓉这次吃饭时这么客气，和他之间已经彻底不可能了，这才问起周露来。

“她有每天给我发信息的。”周风迟疑了一下说道，虽然戴上了助听器，可是并不是所有声音都像以前那么清晰，就连妈妈的说话声，都和以前不一样的，他现在还需要半听半猜，爸爸打来的电话，大部分的声音他都还听不清楚，医生说了，至少还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适应助听器。

“你告诉她了吗？”

“什么？”他不知道妈妈指的是哪件事情，是戴上助听器？还是回昆明？还是辞职的事？”

“戴上。。。助听器的事。”周妈妈说道。

“还没有，现在电话的声音我还听不很清楚，等过几天好一点了，我再给她打电话。”前面几天，助听器只能在室内安静的地方戴几个小时，等适应了一部分了，再到室外慢慢的适应自然环境中的各种声音，然后才是打电话、看电视等。他想，过几天好一点了，再给她打电话仔细说吧。现在，先回家再说，这段时间，他真的很累了。

“唉。”周妈妈长长的，不知道是舒了一口气，还是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