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李氏接过那五两银子,左看右看,心里十分的不衬意:“就这么点银子?你都去那富贵窝了,还不多给你姐姐些。”
“奶奶还拿了四匹料子给大姑娘呢,”秀荷低眉顺眼地替银珠说了,“都是顶顶好的布,姑爷家的小姐们平时也只穿这些个。”
李氏一听还有东西,叫人搬进来翻看了一顿,见那杏红色的绸子好看,随手就要叫小丫鬟收下:“这匹颜色嫩,不如留给你妹妹裁个袄儿裙子穿。”
银珠皱了皱眉头,哪有送人东西送三匹的,连个对儿都不成:“姐姐不是喜欢这个颜色吗?她又怀了胎,娘也好意思夺了她的东西?要是爹知道,我这边可是没话说的。”
李氏自然知道沈老爷的性子,要是抢了金珠的东西,怕是家里十天半个月都别想清净。她有点不舍的摸了那块料子两把,抬眼就问起了二女儿:“你回家来,都没给你妹妹带点什么?”
“娘急急地把我叫回来,我只当是姐姐想我了,紧赶慢赶的赶回来,哪还想着要备齐那么多礼呢,”银珠看了看秀荷,叫她把东西抱下去,“而且五两银子呢,娘难不成会都给姐姐用了?”
李氏脸一红,她原想着买两只鸡两条鱼就够了的,加起来连五百钱都用不了,哪想到二女儿这么直的就说了出来,她半是羞半是恼,声音比平时都大了两分:“我就这么不疼你姐姐不成?把你娘想成什么人了。”
银珠心里叹了一口气,也并未再继续说下去,总归钱都给出去了,再多再少她是管不了。她坐了大半天车,身上早乏了,看天色不早,喝了碗粥回了自己屋歇了——过去他们姐妹三个睡,现在成了玉珠一个人的屋子,她乍一回来,玉珠还有点不习惯。
索性玉珠年纪还小,性子又软,再不会因为这个和自己姐姐起争执,反而趴在床上细细瞧了银珠的珍珠花钗:“这首饰真好看。”
秀荷听见这话,一边铺被一边笑:“这是姑爷送给奶奶的,可不是好看呢。”
玉珠听了这话,小心地把花钗放在了桌子上,看着秀荷把它拿帕子包好,然后躺在银珠的身边朝
她耳朵吹气:“二姐下次回来,给我带城里的点心吃啊。”
银珠摸摸她的头发,笑了起来,总算是有了点回家的感觉:“净想着吃,可跟着爹念书了?人家城里的小娘子不仅念书识字,还会画画弹琴呢。”
玉珠抱着她的胳膊嘟了嘴,李氏最疼她,这方面也管的最严,村里识字的男孩都不多,她却有黄草纸每天写一张大字。
银珠看她小脸皱的像个苦瓜,伸出手摸了一把:“下次若是家里写信说你功课做的好,那我便给你带笼羊肉包子回来,那羊肉加了羊油,可是香的很呢。”
玉珠这才高兴起来,把头搁在银珠肩膀上,金珠脾气大,她从小就跟银珠更亲近些。银珠看着她睡了过去,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自己那个大姐是管不了的,但这个妹妹倒是还可以教一教,从小把道理学起来,再不能长成金珠那性子。
第二天李氏拿着钱密密实实地办了一车东西,一草筐的鸡,四条大鱼,几大包红糖,两对猪脚,还有一小包茯苓粉:“这是你爹给你姐姐的呢。”
银珠带着这些去了乔家,乔家院子倒是比沈家大的多,但一想到里面住着四房,那实在是有些挤了,秀荷一叫门,一个细高个的女人出来很是打量了他们一番,眼珠子在银珠的金镯子上绕了两圈:“你们这是找谁?”
这人是乔二郎的浑家,听说是沈家来人看金珠的,脸上勉强挂了几分笑,带着他们往进走:“三弟妹可盼着娘家人来呢。”
银珠笑了笑,没有搭理她的话头:“听说乔大娘也病了,我想先看看长辈呢,而且我娘嘱咐我带了些东西过来,不知道让他们搬到哪里?”
乔二家的回头一瞧,又是鸡又是鱼的,还有几匹颜色鲜亮的布料,倒是脸色好了一些,她扯着嗓子把厨房的婆子喊出来搬,银珠瞧着她的样子,给秀荷递了个眼色,秀荷立刻笑了起来:“这位娘子,不知道我们姑娘姑爷的屋子在哪里呢?总要把这料子先给搬进去。”
乔二家的一听这话,知道这全是给金珠的,又有了两分火气,可她看银珠穿金戴银,身边又是小厮又是丫鬟,倒不敢表现出来,只含糊地往西边屋子一指:“那边是三弟的屋
子。”
“跟着那位妈妈去,别在别人家乱走,”银珠冲着乔家的婆子对秀荷点点头,脸一转回来就对乔二家的笑道,“嫂子,咱们去看大娘吧。”
乔娘子正绑着个帕子躺在床上,旁边乔大郎家的媳妇端着药碗吹气:“娘,不喝药怎么能好呢?”
她只闭着眼睛摇头,乔大郎家的又是躬着身一番苦劝,俩人表演的是十分投入,银珠立在那里看了两眼,觉得金氏好歹装病还会往脸上抹些粉装的像些——乔娘子脸色红润,怎么看也不像是病的起不来的。
乔二郎家的这时候咳嗽一声,恭恭敬敬低眉耷眼地往床前一站:“娘,沈家的二娘子来瞧弟妹来了,顺便给您问个好。”
乔娘子这时候才睁开眼睛,她同意儿子娶沈家女,一半原因都是为了有个富连襟,可进门这些时候,他儿子一钱半厘的光都没沾到不说,媳妇还是个不受教的。
她心里早就憋了一团火气,故意躺在床上下沈家这位二娘子的脸,谁知道睁眼一看,对面一身湖蓝色绣雁的绸袄,底下一条白色百褶裙,头上带着珠花,手上套着金镯,涂脂抹粉,再也不是当年村里那个黄毛丫头了。
她一时怔了,还未说话,那沈家二娘就轻轻柔柔地笑了起来:“大娘病的这样厉害,还是别起来了,我看大娘一脸的汗,怕是有些虚了,正好我娘让我给姐姐带了几只鸡几条鱼,放在厨房里,很是应该炖上一锅汤补一补呢。”
乔娘子一听这话,想不起来也得起来,她让儿媳妇把她扶着,靠着枕头坐好,又倒水又捶胸,鼻子里喘出两声粗气,这才病秧秧地说起话来:“难为三娘来看我了,家里哪少的了这些,只是一直不好,怕这是命数吧。”
银珠抿嘴一笑:“大娘说的这是哪里话,等到明年您还要抱孙子呢。娘还和我说起来,要不是为着儿女辛苦,您这个年纪应该享享清福,等着媳妇操持就是了。”
这话一说,乔大郎家的眼睛一亮,有这么个身强体健精神又足的婆婆,是事没少干,家却不能管。婆母为着和老三家的打擂台,把她和老二家的可折腾了个够呛,还不如早早抱着孙子享清福。
乔大娘一看大儿媳妇眼神里都
是认同,心里不快,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过身还是一副劳心劳神的样子:“我倒是也想享享清福,但是她们年轻不知事,什么都做不好,还是得我劳累啊。”
乔二家的听了这话,悄悄翻了个白眼,银珠扫了一眼,只当没看见,依旧笑眯眯地说道:“这是大娘的一片慈母之心呢,我爹娘给我来信还说,我姐姐那样没主见的,可不得有个大娘这样的像亲娘似的婆婆替她操持?”
乔娘子听了这话都觉得假,金珠是那没主见的?还是她待金珠像亲娘?可面前的人笑意盈盈,说的情真意切,让她张嘴说金珠的不好都说不出来,毕竟人家刚说过她像亲娘,亲娘哪能抱怨怀了胎的女儿呢?
她脸色一沉,这沈家的二女儿可比大的会说话多了,堵的人都说不上话。但转眼她又笑了起来,这位成了富家奶奶的妹妹还肯为了姐姐来堵别人的嘴,以后可不还是得帮衬?那获利的还是自己儿子。
想到这里,乔娘子倒是笑的舒畅,语气也亲切了不少:“亲家过奖了,二娘子大老远的来看老三媳妇,哪能一直陪着我这个老婆子?老二家的,还不快领着二娘子去老三媳妇那?”
乔二家的看婆婆的脸变来变去,撇了撇嘴,带着银珠就去了西屋。银珠道了谢,往进一踏,就看见秀荷低头站在那里,金珠披散个头发,又是哭又是闹:“她拿这点东西是施舍我呢?”
银珠也不客气,她往进走了几步,找了张椅子坐下,叫秀芝给自己倒杯茶来。秀芝长高了不少,但性子却比以前还弱,金珠一声“不许”,她便连动都不敢动。
秀荷一看这样,也顾不得是在别人家了,连忙给银珠倒水,金珠看的心头火起,狠狠锤了两下床板:“你来干什么?”
银珠冷淡地看了她一眼,若不是看在她怀胎的份上,她哪里会跑到乔家来,现在看她还有力气骂人,那身体肯定是没事,怕不是来了乔家别的没学会,先跟着乔娘子学了一手装病:“爹娘写信叫我回来看你,你要是不乐意,下次和他们说明白,还省的我坐车跑一趟。”
金珠眉眼一立,她心里一直计较爹娘没有把自己配给明家,现在只能在村里当个村妇。好不容易有了胎,乔家对她依旧是那样,日子是越过越不舒心,现在看妹妹打扮的秀秀丽丽坐在自己面前,心里早以怒极:“看我?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