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湿么
地下室昏暗无比。
鼻尖萦绕都是潮湿怪味。
有时还有腐烂动物尸体味道,地下室本就有很多老鼠，有时走着走着，就能碰到一只死去多时干瘪鼠尸,小区里还有不少流浪猫，会躲在地下室里安家，有住户赶不走它们,又怕它们会破坏堆放在此杂物，就把门锁上,困它们个七天七夜，活生生把它们饿死在地下室里。
宋杺言是如何知道？因为宋父就这么干过,还不止一次。
死在宋父手里流浪猫,不下于六只,其中甚至还有流浪猫产下幼崽。
手电筒微蓝光照在通向地下室坡道里,一侧楼道墙面上裂开了一个黑黝黝大洞，露出墙体里面砖头和凝固了水泥。
洞里很深很深，下面还有一层水迹，光一照,水面一晃，漆黑像是浓稠·深到极致血。
宋杺言第一次看见这个大洞时候,因为刚看了一部恐怖片,被影片里杀人藏尸和墙体埋尸吓身心俱颤，在看到如此符合恐怖片场景后,一下子就吓到腿软，撑着墙面,心脏怦怦狂跳，眼睛紧紧盯着大洞，生怕下一秒就会有狰狞可怕尸体从洞中探出头来,撕咬她，要将她拉进洞去。
足足缓了好一会儿，大脑才停止脑补各种恐怖幻象。
但自那之后，她从这里经过，都不敢看那个洞，她也曾去到其它地下室中，发现这个大洞居然可以算得上是所住小区地下室标配。
穿过坡道，地下室里凉阴阴气息扑面而来，进入低矮过道，两边是大小不一，光线稀微房间，走到201号门牌前，轻轻一推，门吱呀一声开了。
里面堆满了旧物，比如破旧沙发、掉漆书柜，还有一些明显是老一辈人使用锅碗瓢盆。
她从沙发坐垫下，取出一个小册子翻开，上面是密密麻麻字迹。
用手电筒一照，只见有很多日期、姓名、食物名，还有大致价格。
姓名旁还打了括
号，标注了班级。
这是一个记账本，记是她欠下账。
她翻到最新一页，从口袋里拿出一只签字笔，在最上面一行写上日期9月2日。
紧接着便是：彭升泽（文科四班），雪花酥，15元。
郭敏（理科五班），巧克力，约45元。
瞿忆霜（文科七班），进口特浓饼干，约50元。
……
字写得很快，一时间，只听见笔尖与纸面摩擦沙沙声，仅三分钟，本子上就多了二十几条记录。
宋杺言天生记忆力极佳，为了能最大限度提高背诵效率，小学时就在老师指导下，经过专门训练，初中时就几乎达到了过目不忘程度。
故而只听送礼物同学说了一遍，便牢牢记下了，价格要么是通过微信扫出来，要么就是参考了购物软件，如果是学校附近蛋糕店购买，她抽空会去那里看一眼价目表。
叶辞（理科九班），两只可乐鸡腿、两个红烧狮子头、五只油焖大虾……约100元。
足足写了三行字才写完。
在前面一连串甜点零食中，显得突兀无比。
望着画风突变食物名，宋杺言凝视片刻，视线又于“叶辞”二字上流连一会儿后，才将记账本合上，塞回原处。
又推动掉了漆书柜，书柜后墙根有一个凹槽，撕开上面贴着墙纸，从里面拿出了一部手机。
再从摞起来锅碗瓢盆倒数第二个盆里，拿出一个价值30元网购变声器。
最后从书柜里翻出一块a4纸大小白色题板，和三只颜色不同可擦记号笔。
宋杺言会用变声器录一些试题讲解视频，发到相关收费网站上，因解题思路清晰，每天销量都还不错。
后来陆续有一些家长下单，让她给家中孩子上网课。
她要求是上网课时不露脸，在题板上写字时要戴手套，索性于她讲题过于出色，家长们都包涵了她这些“怪癖”。
其实，哪里是什么怪癖。
她只是不能被人……尤其是被爸爸妈妈认出来而已。
这是她偷偷攒下大学乃
至研究生学费和生活费啊。
录视频时，她通常会去公园偏僻角落。
钱是一堂课结一次，以发qq红包方式，全部都在这部藏起来手机里。
此时，宋家服装店内。
宋父宋母送走最后一波因宋杺言而来学生后，脸上扬起假笑，一瞬间褪了个干干净净。
宋母一边沾着口水，一边数着手里钱，数那叫一个眉开眼笑。
宋父点了根烟，听见笑声，斜了她一眼：“出息！”
宋母闻言，立马不高兴了，瘪了瘪嘴，伸手打他：“老宋，你这话什么意思！瞧不起我？”
劣质烟气袅袅而上，迷蒙了宋父那双精于算计眼：“音音偷偷塞给咱们这么多钱，你还在乎这点蚊子腿？”
宋母想起音音给他们那张五百万银行卡，眼睛是瞬间爆亮，嘴上却道：“你懂什么？大钱有大钱快乐，小钱也有小钱乐趣嘛。”
说着，弹了弹手里一沓钱，还眯眼凑近了，咧着嘴，侧耳听纸币发出声响。
“而且吧。”她说，“音音给咱们钱，咱们也只能偷偷用，既不能让邻里起了疑心，还不能让小言发现，跟拍谍战剧似，还不如手里这点‘蚊子腿’，好歹还能正大光明花出去呢。老宋，你说咱们这种日子得持续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