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LXXVI暴雨中
夜幕深沉,黑暗广阔的平原上,只有一条荒凉的小路,道路两旁的油灯向着远方延伸而去,直到模糊在暴雨中。
车夫已经逃到了不知哪里,艾维特看着一步一步逼近的阿芙洛,慢慢从马车旁退开。
在最初的慌乱之后,他已经恢复了冷静,伸手握住法杖。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是抱着背叛我的目的来接近我的。你真正的朋友不是我,是伊莱亚斯,是那个叫——是叫麦雅吧?那个叫麦雅的斯派科特家族黑巫师,是不是?”
阿芙洛说:“是的。”
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近了,艾维特把将法杖斜持在身前,一道无形的屏障在二人之间撑开,暴雨落在这面屏障上,自动向着周围滑落,飞溅而开,分出了椭圆形的边际。
“我不明白你都在执着些什么,”他说:“但如果你现在离开,我可以给你机会,当做这一切都没发生,连你的背叛也不予追究。”
阿芙洛终于发出了一声嗤笑。
“——在你谋杀伊莱亚斯之前,你怎么不问他需不需要这个机会呢?!”
她握紧了腰间的细十字剑,在暴雨中奔跑了起来。水花向着四面溅起,伴随着呼啸的风声,她自积水中跃起,凌空拔剑,照着艾维特直劈而下!
艾维特保持着站立的姿势,法杖顶端有白光一闪而过。
明明是一片空气,阿芙洛却觉着自己这一剑劈中了某种坚固至极的东西,因为收力不及,连剑身都被压出了一个明显的弧度。
她借着这份弹性,顺势向后跃出。
刚落到地面,阿芙洛就见艾维特的法杖指向了马车。伴随这一指,沉重的马车猛地悬空而起,然后翻滚着朝阿芙洛砸来!
与此同时,艾维特从袖口拿出了一把小银刀,凭空扔出。
阿芙洛往侧面一滚,避开了砸来的马车。也就是这个间隙里,她看清了,在力场系巫术的催持下,那把银刀凌空打着转儿,割断了那匹骏马拴在车上的缰绳。
缰绳准确无误地落进了艾维特手中。
顾不上去思考艾维特为什么能精通
力场系巫术,在闪避的同时,阿芙洛已经用直觉做出了判断。
艾维特想逃!
她迅速伸出手,从抽出了早有准备藏在车底的圆盾,就着自身的翻滚,顺势甩出,盾牌飞旋着破开了雨幕,狠狠地砸在骏马头颅一侧!
骏马凄厉地哀鸣了一声,向另一侧倒去。
艾维特正站在马匹倒下的范围内,见到这一幕,立刻松开手中的缰绳,向后飘出。
而这时候,阿芙洛已经找回了平衡,从地上一跃而起,左手于半空中收回了飞旋而来的盾牌,右手细十字剑上,银色的符文由剑柄向剑尖依次迅速亮起,猛地指向艾维特!
时间凝滞!
艾维特的动作迟缓了一瞬。
这不到半秒钟的耽搁里,马匹已经笔直地朝他砸了下来。
艾维特忍不住“嘿”了一声,空着的左手猛然张开,在他的操控之下,半空中的暴雨立刻拧成了几股水绳,把倾倒的马尸吊在了半空。也是借着这个空隙,他终于成功地向后退开,和阿芙洛拉出了五米的距离。
轰地一声,骏马重重倒在两人之间,溅起了巨大的水花。
对于这个结果,阿芙洛倒算不上多么意外。虽然艾维特本人是学术型的巫师,以自然和地理研究为主,能力上更偏向于预言系,但他背后还站在一个克莱夫,拥有力场系的秘法物品,也不是什么令人惊讶的事。
而水元素系巫术,是每个联盟巫师的必修课。
她看着不远处的艾维特,再次握紧了剑柄,正要越过散架的马车箱和马尸刺向艾维特——忽然,无边无际的雨幕之间,极夜之地永恒的黑暗中,持杖站立的艾维特身上,炽烈的光明猛地炸开,炸得她脑海里一片空白!
几秒钟的时间里,阿芙洛看不清任何事物,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感觉不到了。
直到白光消退,她才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大概是刚才跳跃的半途失去控制摔下来的,眼睛却还适应不了突如其来的黑暗,什么也看不清,只在鼻端闻到了一股应该是马血的血腥味。
而她耳中听到了咒文声。
咒文声!
即使看不清情况,阿芙洛还是本能
地向着侧方翻滚躲避。她对符号和咒语只有最粗浅的了解,分辨不出艾维特在施展什么巫术,但这不妨碍她始终把盾牌挡在身前。
就在她翻滚的时候,最后一个咒符停了。
黑暗和暴雨中,阿芙洛却诡异地没有感知到任何攻击。她将血脉力量集中于双眼,终于看清了,艾维特依旧站在原处,法杖点在地上,左手托着一枚水晶球,周围还有一小片没来得及结束的巫阵符文,正在迅速地往回收缩。
他好像突然失去了逃跑的兴趣。
艾维特不打算离开,阿芙洛也就不急于展开进攻——众所周知,想要彻底杀死一位巫师,只有连同精神力一起摧毁,而摧毁巫师的精神力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比如,在施法过程中,构建巫术模型被打断时,引发最稳妥、最彻底的精神力混乱凝固。
她谨慎地审视自身,将细十字剑竖于身前,催发了一点时间效果,随时准备突袭。
正在这时,她的眼前陷入了黑暗。
最彻底的、无光的黑暗。
阿芙洛几乎是立刻就反应了过来:来自预言系的诅咒,失明!
她没有犹豫,也没有浪费精力去听周围的动静,细十字剑上银光流转,时间效果催发,反作用于自身,立刻就令诅咒缩短,在不到两个呼吸的时间里,她的眼前就又恢复了视野。
不远处,艾维特似乎正在进行第二次诅咒,层层叠叠的暗红色符文刚自地面展开,见她恢复了视觉,立刻又如吸水般缩了回去,钻回了法杖里,连手里的水晶球也立刻失去了光彩。
两个人对峙着,谁也没有出手,谁也不先打破僵局,一时竟陷入了诡异的平静。
只有暴雨还在不住地打着地面,油灯的光芒时明时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