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信
手术室里边通常都很热闹,手术室的外边有些时候也很热闹。
比如现在。
不远处好几部属于路人的手机已经支起来了,因为这里的热闹实在是过于经典。
“你凭什么不跟我商量就签字?!你知不知道你签的是什么?”何广渊的母亲指着何广渊父亲的鼻子就开骂,“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送儿子去死的爹。”
已经被骂了好一会儿的男人终于忍不住了,“难道你觉得他现在这种活法对他来说跟死了有区别吗?”
“你又懂了?从小到大你管过他几次?这会儿父爱来了是吧?”
“我没管吗?我没管吗?多少次儿子宁可在外边逛到天黑都不回家,是谁给人带回来的?儿子考试考个92分我觉得可不错了,就你在那纠结最后那8分丢哪了下次能不能提上来,害得孩子连个饭都吃不好!”
“我那都是为他好!不然就你那什么快乐教育他能考上港城大学?”
“你看!就是因为你这种根本听不进去别人想法的性格,广渊他才不得不绕了这么大个弯子让我来签的字!”
这两个人来回吵了好半天,尤其是何广渊的母亲,感觉已经愤怒到失去最基本的逻辑,车轱辘话扯了好几个来回。
坐在一边的珂颖终于找到个机会分开了两个眼看都要掐起来的人,安抚道:“叔叔,阿姨,我们还是先相信大夫吧。我听梁医生说,为了广渊的手术,他们模拟了很多次,有九成以上的成功率呢。”
听到九成这个词,何广渊的母亲仿佛又被戳到了痛脚。她是一个要强而且追求完美的人,九成对她来说跟失败没有区别。
眼看着她的火气就要往珂颖这边撒,却及时地被何广渊父亲拦了回去。
这男人一脸愧疚地说:“小颖,对不起啊,两个大人在你面前这么失态。”
此时,始作俑者蒲千阳受人所托施施然来到了手术室的门口。
然后朝着珂颖打了个招呼:“学妹,晚上好。何广渊之前托我给你带了点东西。”
听到何广渊的名字,那边的三人一齐看了过来。
蒲千阳从手提包里取出了两封白色的信,在分辨了一下署名后交一封到珂颖手上,“这一份,是何广渊留给你的,说等他死了你再拆。”
“而这一份,是给二位的。”在珂颖把信拿走之后,他转过身,把另一份递到了何广渊父母面前,“二位现在就可以拆。”
信?在手术室门口的还能是什么信?
何广渊母亲在接过信的下一秒就抬手将它撕了个粉碎,让何广渊的父亲甚至来不及阻止。
看着黑白相间的碎片从女人指尖如雪片般飘落,周围人都不敢动作,只有蒲千阳不紧不慢地说:“何广渊他猜到您会这么做了,所以还拜托我准备了第二份。”
此时蒲千阳拿出了第三份信件交到了何广渊父亲手上,“还是塑封的,想撕都撕不烂。”
听到这里,何广渊的母亲总算是冷静了一些,跟着自己的丈夫两个人一起开始阅读这封信。
两个人越读越沉默。
珂颖那边没拆,她也不想拆。
最后三个人并排坐在长椅上,一齐干净地等待一个宣判。
隔着一条走廊,也有一间手术室亮着红灯,可这里的门口就非常安静。
在祝云宵的示意下,冯小年妹妹的法律意义上的监护人刻意把这个他们可以不用出场的时间段留给了冯小年。
相比于何广渊这种成年人的手术,冯小年妹妹的手术则更加困难,开始的时间也早很多,甚至研究组最终决定这边的手术由卫教授主刀。
细算起来,冯小年已经在这里坐了快三个小时了。
未成年人不仅脏器本身体积小导致连带变小的支架结构脆弱,而且还要考虑到后期身体成长发育后潜在的种种影响、后续的二次手术方案等等。
冯小年没读过什么书,面对医生的很多解释他作为“家属”也只能似是而非的点头。
他现在脑海里一片乱麻,如果可以,他更希望躺在手术室里的是自己,或者把自己的器官换给他妹妹什么的。
不过,最让他意想不到的是祝云宵居然能在二院这种级别的医院拿着一个正当的身份。
自己之前还那么挑衅他,真的是,飘地不知天高地厚了。
此时,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祝云宵来到手术室门口将一个保温袋放到了冯小年的身边。
里边是一份排骨面。
为什么是排骨,因为自己去调查冯小年的时候,跟他打工的地方的老板和同事聊一段时间,不仅打探到了冯小年的生活轨迹,还知道了他的一些个人喜好。
这也是祝云宵开始带队伍之后的一个习惯,也是他的一点个人坚持。
微微敞开的袋口还冒着热气,闻起来感觉味道不错。
可冯小年实在是没有心情,自然也没有胃口。
“不管饿没饿,吃两口吧。”祝云宵平静地劝道,“你这边手术时间估计还要持续三个小时,别她出来了你倒了。”
冯小年红着眼抬头看向祝云宵,最后连袋带盒整个拎到面前,掰开了串在外卖盒塑料袋上的方便筷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他说得对,自己不可以倒。
可即便抱着这样的信念,这医院附近的排骨面的烹饪手法也实在是一言难尽。
看着冯小年的表情和动作的对比,祝云宵不禁怀疑道:“有这么难吃吗?”
吃人嘴短,冯小年就算想锐评点什么,最后也只得避重就轻:“排骨,有点老了,酱油放太多,咸。”
看到他打起了精神,祝云宵便向外走去,“那有机会,带你去尝尝迎庆楼。”
冯小年咽下嘴里的东西,抬头说:“最开始找到我的,是一个很年轻的女人。左边耳朵有三个耳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