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073
赵明锦到得门边时,阿穆达正等在石阶下方,手抚着马背上的鬃毛,一下又一下。许是听到脚步声,他微侧过头来。
视线隔空相接,赵明锦吩咐门口守卫:“牵我的马来。”
“是!”
守卫领命而去,她抬脚走下石阶,阿穆达的声音就在这时响起,带了几分说不出的欠揍:“从侍卫传话到赵将军现身,大半个时辰过去。小王还以为这长安城风和景丽,王府日子安然,以至于赵将军一身铁骨都化作了绕指春水,万事都需仰赖他人了。”
听了他这番说辞,赵明锦啧啧两声,摇头感叹:“要不怎么说北泽是小国,堂堂王子都这般没见识。可惜我家王爷今日不在,不然便带你入府开开眼界。”
“哦?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胜宁将军,如今在王府竟要仰人鼻息了?”
“阿穆达,想来你我久未交手,你是忘了我的脾气了,”她活动了两下筋骨,侧过身子,“有胆量,你就跟我进去,王爷不在,正好我挑了你脑袋时也没人敢拦。”
话音落下,阿穆达一噎,脸色如吞了只虫子一般难看。
恰好侍卫牵了马过来,赵明锦接过缰绳,斜眼看他:“怎么,怕了。”
他不接话,只是道:“有胆量就随我来!”随即翻身上马,径直调转马头,打马便走。
赵明锦本就是想看看他要出什么幺蛾子,自然纵马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北城门,沿着护城河愈行愈远。
到得城外山林脚下,行人寥寥,阿穆达才勒了缰绳,从马上下来。
两人站在河边上,中间隔着五六步的距离,俱皆沉默,且沉默的有些久。
赵明锦扭头看他一眼,只见他正望着澄静的水面在那儿装深沉。
她淡声道:“有话快说,莫耽误我回府用午膳。”
“小王带赵将军出来,是因有许多事要说,至于先说哪一件……”
这人是有什么毛病,分明脸上每一寸神情都急切地叫嚣着想要立刻把想说的都说出来,好看她听过之后的反应,但嘴上却吞吞吐吐颇不爽利。
阿穆达还真是摆不清自己位置,眼下是他想说,而她听不听全得看心情。
听出他故作犹豫,赵明锦转身抬脚就走。
走出两步,身后的人急了,也不琢磨先说哪一件好了,直接道:“将军故人托小王捎了信过来,将军不想看看么?”
她顿住,眸子微微眯起。
阿穆达就在这时站到她面前来,那封信……不,不算信,只是一张字条,此刻就捏在他的两指间。
秋风乍起,字条在他指尖晃荡,寥寥几字深深浅浅的撞入赵明锦的眼中,寒意骤然从胸口涌出,游走遍四肢百骸。
一切安好,勿念。
不知是谁写的,也不知是写给谁的,没头没尾的六个字。
“这字迹,赵将军很熟悉罢。”
是,她熟悉。
在这个世上,唯有两人的字迹,她只消一眼就能认出。
一个是叶濯的,飘逸洒脱,自带风骨;一个是师父的,遒劲雄浑,力透纸背。
这字条,是师父写的,却不是在正常情况下写的。
师父常年习武,手指腕骨颇有力气,笔锋硬朗刚直,断不会写出这种绵软无力的来。
那最后一个“念”字,笔端甚至是发颤的。
他受伤了,且伤得不轻。
阿穆达从赵明锦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不过她没立时反驳,已是最大的异样。
“想必赵将军是认出来了,这位故人可是想念将军的紧。”
赵明锦垂眸,敛下眼中风起云涌,再抬头时,眸底一片清明:“一张没头没尾的字条,怎么,想用这个威胁我。”
“怎能说是威胁,小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阿穆达果真是长进了,没一再强调确认,也没被她的掩饰蒙蔽,而是径直按照早已设定好的继续说着。
“这人还让我捎一句口信与将军,”他一字一顿地道,“莫要相信闲王。”
呵。
“且不说那字条是谁写的,就说捎的这句话,”赵明锦双臂环胸,如同看傻子一般看他,“不信闲王,难道信你?一个拿张字条准备威胁我的人?”
“你若愿相信小王,小王自是荣幸之至,总之好心提点将军一句,”阿穆达抱着挑拨离间的目的不放松,“这南渊的天下,皇上守得、太后守得,甚至你也守得。唯独闲王,他没有任何理由去守,而且……他也不会守。”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再者,叶濯守不守南渊,与他有半吊钱干系?况且叶濯一人,可抵千军万马,若南渊没了叶濯,阿穆达这厮恐怕早暗搓搓的放炮仗庆祝了,还会“好心”的提醒她做提防?
自己傻就罢了,以为旁人都如他一般傻可就不对了。
赵明锦决定让他见识一下,什么才叫真正的挑拨离间。
她勾起一侧唇角,笑的有些邪气:“这些话,是有人教你说的罢,若我没猜错,这个人是……”声音一顿,唇齿将那两个字咬的既重又清晰,“冯检。”
阿穆达结结实实地愣住。
果然是他。
其实,若阿穆达颠倒了这些话与拿出字条的顺序,她还不能这么快猜出来,毕竟之前叶濯同她说起当年之事时,她还琢磨着幽州不是什么好地方,那冯检估摸着早死了。
如今前有师父的字条,后有他的挑拨离间,她便不得不往冯检身上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