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汇缘楼一楼大堂内觥筹交错,有的桌旁坐着弹琴的琵琶女,一曲唱罢,一串的俏皮话脱口而出,男人们笑着哄她喝酒;有的一桌上坐着两位男客,他们怀里分别卧着个美人儿,在悄声耳语,不知说了什么,男男女女齐齐笑开了。
二楼熊飞所在的包间外,老鸨吴妈妈带着一串十几个姑娘鱼贯而入,绿肥红瘦,应有尽有。
“大爷~等急了吧,这回您在瞧瞧?看有没有合适的。”没有陪客的丫头们都被她带过来了,所以这次找人的时间长了些。
按理说呢,是不应该让恩客如此挑人的,但,一是为了熊飞口袋里的银子,二是心中有团叫嚣着的不服气,在吴妈妈看来,他不过就是个土金主罢,汇缘楼三品四品的官员都常来玩乐,也没有一个说她楼里的头牌小宛丑的,她就不信这个邪了,难不成诺大的汇缘楼还没有个能让他满意的了?
熊飞端着小酒杯,眼前站着一排各色美人,他扫了一圈,突然像是看见什么珍宝似的,他站起身,走到一个姑娘面前,大笑道,“方才的确是我着急了,你们汇缘楼还真有顶顶俊俏的美人呐!哈哈哈哈哈。”
吴妈妈顺着看过去,这一眼,差点没惊掉了她的眼珠子!
熊飞点的这个丫头算是现在楼里的丑角了,要不是为了凑数显得她用心,也不会将她算上――这姑娘天生过敏体质,前阵子不小心染了花粉,起了一脸的疙瘩,虽是仔细保养着,但还是留下了疤痕,这会儿用极厚的粉遮盖,却还是能瞧出来点点疤痕。
敢情这位大爷癖好不同寻常人啊?!就喜欢丑的,而且认为丑才是美???
但无论心里如何震惊诧异,吴妈妈面上是一点儿没表现出来,热情道,“哎呀哎呀,早知道您喜欢这样式儿的,我不早就叫她出来了嘛。”
熊飞蹙眉,“什么样的?你难道不觉得她漂亮?!”说着,他又转过头,一脸温柔,问面前的姑娘,“美人,你叫什么名字?”
自从脸上留下了疤痕,她往日的恩客见了她好似见了豺狼虎豹,全都不来了,不曾想,她今日竟是又要开张了,“大哥,我名唤阿柔。”她含笑道。
“阿柔,阿柔。”熊飞喃喃念着这个名字,似是被迷住了一般。
吴妈妈见状,将阿柔留下,轻声叫着其他姑娘们出去了。
门一关,屋中的安静与外面的嘈杂喧闹隔离开来。
红玉和小宛在拐角处看着,她们倒要瞧瞧那大老粗能留下什么样的姑娘。
吴妈妈瞥了两人一眼,不咸不淡道,“你们俩在这里做什么呢?”
红玉鬼鬼祟祟地往她身后的姑娘堆里看了几眼,好一会儿也没发现少了谁。
小宛是头牌,赚得多,平日里最受妈妈的宠爱,她就没有那么含蓄了,直接问道,“妈妈,谁留在屋里了?”
提到这个,吴妈妈脸上有一瞬间的古怪,淡淡道,“阿柔留屋里了。”
红玉登时睁大眼睛,“啊!阿柔?!她不是,她不是……”
小宛翻了个白眼,道,“不是毁容了吗?怎么?”
吴妈妈心道我上哪知道客人的心思去,“管那么多闲事作甚,赶紧回你自己屋里拾掇拾掇,一会儿见客了。”
还以为是什么美若天仙的人物呢,敢情是个真丑八怪!
小宛冷冷道,“原来好那口?那不如叫了嫣如去陪着呢!”
要是别人也就算了,怎么偏偏是她!
要说这俩人吧,还有点旧怨,她俩是同一时间进的汇缘楼,她比阿柔长得美,可阿柔比她会说好话,初/夜拍卖那时,阿柔足足比她高了二十两银子,因为这事儿,阿柔没少对她冷嘲暗讽,说什么模样是爹妈给的,真本事是后天练的,烂泥就是扶不上墙。
到后来正式接客,阿柔的恩客也比小宛的地位高,出手更大方,阿柔时常炫耀,说那恩客要将她赎出去抬进家里呢,直到去年,这事儿不知怎么被恩客的妻子知晓了,跑来汇缘楼大闹一场,扬言要砸了这花楼,打那之后,那位出手大方的,答应阿柔要赎她出去的男人再也没踏足过这地方了。
阿柔一度心情衰落,无法一心一意的接客,只想出去找那男人问问为什么出尔反尔,吴妈妈知晓后收拾了她一顿,让她收心,小宛抓住时机,趁着竞争对手萎靡不振,在中秋夜一举拿下了头牌之称。
没想到啊没想到,已经毁容的阿柔竟是又有了复出的迹象。
小宛气不过随口一说,毕竟,在她心里阿柔现在的模样还不如那个十四岁的,脸上有疤的瘦鸡崽嫣如,吴妈妈却把这话进去了。
是啊,楼里还有嫣如那丫头呢。
她眼睛眯了眯,心中有了成算。
与此同时,京城的各个角落里都上演着几乎同样的一幕。
北区街上。
两个乞丐在大声的聊天:
“昨儿个接着一活儿,轻轻松松,有吃有喝还能看表演,最后还得了十两银子!”
“啥?!你他娘的说什么疯话呐!老子在街上晃荡了十好几年,怎么从来没遇上过这好事儿。”
“嘿,那是你运气不成!”
虽然觉得对方在胡扯,但是吧,当乞丐也没啥可干的,多得是大把大把的闲散时间,他就把这当做一乐子,“咋整的?你快跟我说说。”
“前两天有个贵公子找我们七哥,说是喜欢红火恍惚女团喜欢的不得了,就出高价请我们去当托儿了,诶呦,别说,那女团是够新鲜的,那小舞跳的,小歌儿唱的,可好了。”
“什么什么女团?我咋没说过呢。”
“你可真是没见识,越时娱乐行会的女团啊。”乞丐想了想,又道,“越时娱乐不光有女团唱歌跳舞,还有人演戏了,演的那叫一个好。”
七哥说了,不光要提贵公子出钱捧人这茬儿,还得把越时娱乐行会加上,从侧面也把越时的名声给搞浑了,回头不用咱自己动手,越时的掌柜就会去找贵公子理论了。
对方说的有理有据,连具体行会明儿都给说出来了,着倒像是真事儿了,另一个乞丐起了兴趣,就问,“人家贵公子手底下多少仆人呢,自己不能捧角儿,还用找你们这样一事无成的乞丐子?!呵!你就编吧!”
“呸!你不是乞丐啊,还说我――你别不信啊,那贵公子倒是想自己捧呢,可他是个哑巴,不会说话啊,再说了,人家富贵人家家风多严呢,咋可能让儿子抛头露面干那事儿。”
七哥还说了,京城就这么大点地方,他们把关键的消息散出去――富贵公子,是个哑巴,家风严,光是这三条绝对能捞出来那大海里的鱼了。
要搁平时,众人们见到乞丐都绕着走,只不过今日这两位聊闲白的声音实在太大了,中间好夹杂着某个富贵人家的八卦,路过的人有意无意的都朝这边走,想几耳朵“名人轶事”。
这样的情景,不光是北边区域,西边、南边,就连皇宫坐落的东边区域外围都有乞丐在散布。
七哥藏在人群中,看着大伙儿热火朝天的讨论,心满意足的暗暗点头。
不光是他手下的乞丐们,还有其他队伍的乞丐,一传十十传百,走街串巷的小贩们,街边经营的商户们,出门采买的贵人家的管家小厮们,一层接着一层,一圈接着一圈,没过几天,几乎大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有个哑巴贵公子,为了捧越时娱乐的红火恍惚女团,花了重金请了无数个乞丐当托儿,只为了博美人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