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荇草
安颂言是天上的星辰,而她不过是地上的尘土。
安颂言醒来之时,意外白瑾窈还未离去,心中愉悦,细啄了几下将白瑾窈扰醒,又缠眠了许久,方愿起身。
“阿言。”
安颂言一顿,这是白瑾窈第一次这样唤他,从前他想让她叫他名字都是极为别扭,后来他便不再缠她。
白瑾窈绞着衣袖走到安颂言面前踮起脚在唇角边落下一吻。
女子绯红的脸颊,男子扬起的嘴角,还有两人共鸣的心跳,这一幕会是多年后安颂言时常念起的心动。
理事阁内有不少名门大家的公子,所有人都希望能在理事阁内闯出一番事业,登居高位。
安颂言十五岁时武考文试殿选都是第一,理事阁阁主仇不言也是在那时就瞧上了他,将他收在麾下好生培养着。
三年的时间里理事阁内淘汰了一批又一批,安颂言不由的多思虑了些,对外理事阁是为了给朝廷培养忠君能臣,往往入选之人多是世家子弟为多,才能过者也是需引荐方能入理事阁。
这些时日的培养学习早已超乎了正常的六艺,阁老们所授之学严苛深奥,武学含兵布阵,文学言官政通理案。
怪不得能在理事阁中出来的人,可登居高位而不可撼动。
最后安颂言是从一批死士里杀出来的,理事阁内多了一位名叫安颂言的坤门执事。
白瑾窈能感觉安颂言入理事阁后的这两年心性有所变化,好些时候他都能听到安颂言半夜因恶梦而惊醒,她披着衣跑过去安抚着他入睡。
她不清楚理事阁内的事情,但是她能清楚的感受到安颂言的不安,那隐在沉着冷静的面孔下的乏累,她心疼的亲吻着他的脸盘,两年的时间让一个本是个温润极了的性子的人变得如此心重。
蝉鸣声声不绝于耳,白瑾窈从书房出来在廊下乘凉,她有些想念安颂言了,算算日子也该回来了。
安颂言最近常常都回不了府,月余前就同白瑾窈说自己要出京处理些事情,怕是得到下月底才能回来。
叶夫人与安母最近走动的勤,不是安母上门,便是叶夫人来安府赏荷花。
叶家是武侯世家,这门亲若是成了,与两家而言都是锦上添花,可安母不敢应下,只因安父有言,当今三公主也有意安颂言,且嘉贵妃也有意。
如今这亲不好选,一旦处理不好,利害颠覆亦是可怕。
三公主与太子交好,嘉贵妃又是五公主和二皇子的母亲,叶家又是三皇子的母族。
日光一点点的下沉,白瑾窈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居然会去想安颂言会不会也记挂着她。
许还是会有些想念的吧。
从旁人的声音里安颂言回府后就随云家公子云周去吃酒玩乐去了,白瑾窈听进了心里,生出些胡乱的想法,想来是她并不在他的心里罢了。
寅时将至,离府月余的安颂言才回到了嵩磬院内,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下白瑾窈服侍。
她,好像瘦了些。
衣服上有些姑娘家的脂粉味,那是云周等人唤的清倌儿留下的,安颂言虽然并未近身叫人侍候却也难免沾染了些气味。
云周还笑话他比以前还要端着得多,如果不是他强硬的拉他来喝酒,真的要怀疑那理事阁是不是修炼和尚的地方,还是这出京一个月有了什么其他艳遇不成。
白瑾窈收拾着换洗衣物,猛然被拽进坚实的怀里,耳垂耳瓣的吹息,惹得白瑾窈一阵瑟嗦。
她竟又失神至此,丢了礼数。
“你都不想我。”
突兀的一问,白瑾窈不知何故,不过一月未见,怎就感觉安颂言的身子好像更壮实了好多,肌肉也更加紧致,已经褪去稚气的脸眸更多了些许深沉还有疲累。
也不知安颂言出京是去做了何事。
安颂言自回嵩磬院内时,就只见白瑾窈低眉垂首,循规有矩,或者是因为旁人的原因他这样想着,于是将其他人都屏退了下去,只留她,可还是见不着她眼里有半分相思之意。
“奴婢是想念公子的。”
见安颂言不信,白瑾窈踮起脚尖轻啄了上去,“丹心寸意,愁君未知。”
说完话又有一些心虚,她的坦诚实不敢言明表面,可看着安颂言的眼睛她又没法躲避,逃无可逃卑微的喜欢,每一次的袒露都是一场暗自的鼓舞。
安颂言的眼眸亮了又亮,“取次花从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红烛未掌,君抱妾欢,床笫之趣。
“公子还是莫要去与夫人说这话”,不敢肖想太多,“公子这样不合规矩,夫人那边不会同意的”
“母亲那边我去说,晚些过去请安我便同母亲说要娶你”。
白瑾窈的心如拨浪鼓一般,起伏不定。
安颂言自从京外回府后,便多是在嵩磬院内,或是只与白瑾窈做伴游玩,才能将心中的那股孤闷之感忘却脑后,这几个月内他想清楚了他要娶白瑾窈为妻。
他也不想在以一个鹰爪的身份困在理事阁内,也许他该考虑往朝堂上走一走了,谋个朝官在身,以学问谋民生,这是他与白瑾窈在一起读的这么多年的书,共同悟出来的理。
但如今的他在用武力杀人,一道指令他便带着坤门里的那些绣衣使去抄家,他倦了,他不想亲手将那些还未长成少年的孩子抓起来,也不想让那些只是因家主犯错而就被牵连进来最后送了命的奴仆。
他还在那些所谓有罪的官员家中,被他们眼神中的悲怆而感到自己的心被利刃所刺,他还未听完他们高呼,“冤枉”,那头颅就已被砍下。
仇不言说他还需在磨两年,他不想了,他想弃了手中的这把剑,他想握起被放下的笔。
在谋得官身前他要将白瑾窈先娶了,不管安母在如何说,他要娶的人都一定是白瑾窈,这一回他只要确定白瑾窈的心意就行,不然到时朝堂利益纠纷他怕是连自己的亲事都要被染指,不得他愿。
坤门执事一个并无品阶,却被人尊敬又害怕的职位,一个被外人眼红被阁内人争抢的位子,他不想要了。
那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处处透露着古怪,仇不言让他只管听命行事,杀该杀之人,诛该诛之徒……
“那些人真的是该杀之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