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小破屋之前
——前尘似梦,皆如逆旅。
在久远的过去,清禾还不叫现在这个名字,那时候她还承欢于父母膝下,甚至有一个指腹为婚的青梅竹马。
——鹤取清,正是她最早的名讳。
每逢月初,母亲总会前往郊外的风间大宫祭拜神明,这一次,阿清央求了半天,才得到母亲的首肯,同她一起出门。
牛车咕噜噜行驶在田野间时,这是小阿清最最开心的时间。
掀开轿帘,入目的便是苍翠的山林,不同于战战兢兢的侍女,也不是板着一张脸的老师。
——小阿清太喜欢去祭拜神明了。
“夫人,前方是幸人少爷家的车,看样子他们好像遇到麻烦了,要帮忙吗?”
侍从的声音自车厢外传来,询问声传入小阿清一旁雍容华贵的夫人耳畔。
“发生什么了?”
“似乎是车轮坏了。”
那位幸人少爷,是产屋敷家的嫡子,虚长阿清三岁,生来病弱,人人都道他活不过十八,可鹤取夫妇还是答应了这门婚事。
“又是讨厌鬼幸人,我才不要和他一起去风间大宫,母亲不要帮他们!”
瘦弱的、幼小的身躯几乎快被华服压垮,小阿清皱着眉,不耐的说着。
“胡闹!幸人少爷可是你未来的夫婿。”
严厉的呵斥罢自己的幺女,鹤取夫人连忙派人去请那位幸人少爷。
按理来说,未出嫁的女儿家,是不可和外男同坐的,可是产屋敷家虽不是什么一流高门,但比起鹤取家强太多了。
更重要的是,幸人少爷生来羸弱,金贵的身子受不起颠簸,唯有小阿清乘坐的这辆车,还算是入的了对方的眼睛。
派去的人很快有了回音,与之一同而来的,是一位身形单薄约么十三四的少年人。
“打扰夫人了,还望担待。”
幸人少爷生的很是俊美,唯一可惜的是他的肤色太过苍白,冷冷的不带一丝活人气息。
进入车厢后先道了谢,产屋敷幸人便挨着阿清坐到了她的旁边。
尽管生活中满是束缚,可阿清的性子天生不羁,对于这个从她生下来那一刻就定下的未婚夫,阿清只当是束缚她的累赘,更加讨厌。
随着产屋敷幸人
坐下,一股极冷的寒意,也被他带入了车厢。
阿清撇撇嘴,朝着远离他的方向挪动了几厘米,却在母亲严厉不赞同的目光之中,停下了动作。
心中不忿,却又无可奈何。
而一旁的少年人却对她显而易见的嫌弃视而不见。
“阿清,近日可有好好读书?”
目光看似温和,可他那双幽瞳漆黑的深不见底,产屋敷幸人伸手揉了揉自己未婚妻的发顶以示亲昵,在阿清僵硬着身躯,咬牙切齿的神情之中,越发心情愉悦。
“读了,我们家阿清……”
鹤取夫人笑盈盈的接话,还未完却被自己不懂事的女儿快速打断。
“没读,最近忙着捉蛐蛐呢,哪有时间。”
笑容瞬间变的僵硬,鹤取夫人手中的帕子都快要搅碎,她恨铁不成钢的目光化作利刃,狠狠的扎向自己的女儿。
少年人动了动,朝着阿清靠去,害怕误伤的鹤取夫人终于才收回自己的目光。
“也好,屋里坐久了容易身子不爽利,出去多玩玩是件好事。”
没有回话,阿清吐了吐舌,朝着那讨厌鬼少爷做了个鬼脸,便别过头去,不再理他。
一路的时间着实难熬,等到了山脚下车之际,阿清就像是脱缰的野马,抱着衣摆奋力跑上台阶,在鹤取夫人的呵斥声中,才悻悻的停下脚步。
——阿清顽劣,着实不像个女子,更别提贤良淑德,能够做好产屋敷家的主母了。
两家的主人带着两家仆从浩浩荡荡往山上去,舟车劳顿,这夜他们是要在风间大宫歇下的,明日才是真正的祭拜之时。
阿清的房间被鹤取夫人特意安排到了产屋敷幸人的旁边,她似乎一点也不怕自己的女儿坏了名声,明目张胆的撮合着两个年轻人。
但鹤取家的小女儿是个皮猴子,早就传遍了整个京都,哪还有名声可言?
夜幕降临之时,阿清屋内留了一盏昏灯,虽然知晓明日一早就要参加祭拜的典礼,但阿清却毫无睡意。
门口传来走动的脚步声,窸窸窣窣的谈话,从门外传来。
“产屋敷少爷这身子骨也太弱了吧?”
“唉,别提了,生下来就这样,这偌大的京都城谁人不知?大夫都说了没几年可活了
。”
“那鹤取家小姐嫁过去不是注定守寡?鹤取夫人可真够狠心的。”
“还不都是为了利?幸人少爷的父亲如今官居高位,谁不上杆子巴结,但把女儿送进火坑的,就这鹤取一家了。”
听着门外自以为压低了的交谈声,产屋敷幸人坐在桌旁,如玉般冷白的手指死死捏着茶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