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一第3章柳暗花明(1) - 缘来神农架 - 一只庸人 - 武侠修真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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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十一第3章柳暗花明(1)

此时,西风呼呼刮来,直刮的夫子庙的两扇门前后摇摆不定,那彭辞走将过去,将两扇门带上,又落下门栓。

转身后从靴筒里抽出一柄匕首,朝程妙手道:“妙手兄,不知你有什么新鲜花样儿,教我兄弟二人开开眼界?”说着将手中匕首递给了程妙手。

程妙手接过匕首,在手中掂量一番,只听“噌”的一声,刀刃出鞘,朝黄休道:“花样儿嘛,倒还没想,不过自是不能教这小子随他意了是不是?”

顿了顿又道:“他想死时有个伴儿,好去阴曹地府的路上不至于太寂寞。那……那就教他多活几个时辰,待庄老大先结果了那胖小子,他二人错开时辰,无常鬼分批将他二人押往阎罗殿,这去往阴曹地府的路上,岂不要担惊受怕?”说着一脸狞笑。

彭氏兄弟均向程妙手翘起了大拇指,笑着道:“妙极,妙极。妙手兄果然洞敌要害,再来个对症下药,佩服,佩服。”

黄休对他二人一唱一和,心里说不出的厌恶,但觉能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儿,这究竟得是怎样的一副蛇蝎心肠?便愤恨的朝程妙手道:“哼,听这斗鸡眼的两兄弟说你居然中过会元,敢情你肚子里的学问都是昧着良心在念么!嘿嘿,要是真是这样,你这书念的可痛苦哩!”

彭辞抢身过去,一巴掌拍在黄休的后脑勺上,气急败坏的说道:“斗……斗鸡眼?斗鸡眼又怎么了?你……你不觉得我兄弟二人的眼睛特……特别精神么?”

彭赋也是跺脚道:“岂有此理,死到临头还在逞口舌之快,你彭家二爷是能随便消遣的么?”说着举起手,做出一副打人之状,只是见彭辞已下了狠手,算是替自己出了口恶气,不觉又恨恨的放下手来。

程妙手脸上抽搐了几下,跟着张脸都扭曲起来,但见他恼羞成怒的道:“哼,读了一肚子学问的人,难道就一定是正人君子?有学问的人难道都能克勤克俭,恪守孔孟之道?哼,我瞧未必!”

黄休见程妙手突然暴怒,也稍感意外,此刻命悬一线,更也无所顾忌,嘿嘿一笑,又向程妙手朗声道:“读书人即便不能为民请命那也罢了,但背地里干些谋财害命的勾当却也少见,不……不知你肚子里究竟长着怎样的豺狼之心?”说着扭过脸去,不再看他,显然是一副鄙夷之态。

程妙手闻此,却一改先前恼怒之状,怔在当地,似乎正深深的陷入沉思中,过了好一会儿,才淡淡的自言自语道:“读书人……读书人一身正气,满口仁慈,但……但心里却极为歹毒,做出人神共愤的事儿,难……难道还少了?”

黄休接口道:“你是说你自己罢?这还有些自知之明。”

程妙手对黄休的出言讥讽,似乎不以为忤,转首望着这夫子庙里孔圣人塑像,出神的瞧了半晌,跟着又道:“从前有一个书生,家境贫寒,在一年的饥荒中,他跟随他的爹娘乞讨过活。但既是饥荒,又逢兵荒马乱的年月,乞讨又岂容易了?

最终他的爹娘因饥寒交迫,支撑不住,就此撒手人寰。这个书生身无分文,自是无钱为其父母入殓安葬了。无奈之下,只得在路边竖块木牌,卖身葬父母。

巧的是,当地一个书香之家的员外老爷,见他是个读书人,又恪守孝道,颇为动容,便出了钱财帮他安葬了父母。这员外老爷更没趁人之危,买下他来。问这书生今后有何打算,要是有个安身立命所在,便可去了。至于这卖身之事,勿须理会。

这书生说,他的父母亲人俱已不在,家乡的老宅在乞讨前已卖给了当地的财主,即便回得家去,也无个遮风挡雨之所了。

那员外老爷感念他是个读书人,又是个孝子,便把他收留在庄中,至于那些端茶倒水,扫地护院的杂役更是没安排他做过一回。这员外老爷有两女一小儿,大女儿已成家,小女儿待字闺中,尚未许配,那小儿只有七岁,刚好到了要读书识字的年纪。员外老爷便请这书生教他这小儿读书,像是做了这员外老爷家的教书先生了。

在接下去的一年中,这书生教的认真,这小儿也是聪慧过人,他师徒二人夙夜不懈,一个教,一个学,学业竟是一日千里,远远的甩开了同侪学伴儿。这员外老爷瞧来,甚为欢喜,瞧这书生一肚子学问,就此埋没成教书先生,不免有些可惜。

这员外老爷勉励这书生秋考,一旦高中,便可出人头地。那员外老爷的小女儿自幼受书香门第熏陶,见这书生满肚经纶,为人更是彬彬有礼,却也不嫌他出身落魄,一颗芳心早已暗许。那员外老爷后来也是有意撮合这看似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便将他这小女儿许配给了这书生。

这书生女婿今后几年里刻苦攻读,一切吃穿用度自是不用他操心,时常也点拨他这小舅子一些学问。这二人的关系虽是姐夫与妻弟,却也更似师徒,其中情谊自是不消说的。

这书生先在乡试、省试中,小试牛刀,一路上顺风顺水。如此终于迎来了三年一期的殿试秋考,这员外老爷一家都对这书生寄予厚望,便给他准备好了盘缠,恭送他进京赶考。不料……不料这书生自此一去,三年间竟是杳无音讯了。”

黄休听着程妙手娓娓道来,却不明所以,为何牵扯到一个无关紧要的书生身上了,但这故事既是讲给他这将死之人,自是放下了戒心,全神倾听。

只听彭辞抢着道:“可时那书生名落孙山,无面目再回来?”

彭赋却也摇头晃脑的道:“莫不是一路上遇到了什么风波,就……就此丧了性命?”

说着还向黄休望了一眼,像是在和黄休说道:“你将性命丢在了这夫子庙中,莫觉得太过可惜,江湖多风波,命丧江湖可也不是多奇怪。”

只听程妙手接着说道:“不,不。这书生他既没丧命,在殿试的秋考中更是一举夺魁,考中了三甲进士。只……只是朝中的当朝高官看中了其文采,更看中了他这个人,有意要招他为婿。这书生明明早已有了结发之妻,却经不起高官厚禄的诱惑,谎称没有家室。从此改名换姓做了起朝中高官的女婿。”

黄休听了这品行不端的书生行径,不觉有些气愤,追问道:“后……后来又怎地?”

程妙手像是没回过神来,继续说道:“后来……后来那员外老爷家一个生意上的朋友,无意间在这曲阜城里见到了那书生,那书生已不是什么书生,是曲阜当地的官老爷了。那员外老爷听他这生意朋友有此一说,自是不信,日后却也悄悄来这曲阜城里查证一番。不料事情果然如那生意朋友所言,那书生不但已娶了朝中大员的女儿为妻,还做了这曲阜城知州。

那员外老爷自是气愤不已,只觉这些年提携了一个忘恩负义的中山狼那也罢了,可……可他那小女儿却还日思夜想着她那博学多才,品行卓佳的丈夫!

于是,那员外老爷便私底下会了那书生,没想到那书生一见到员外老爷,便‘砰砰’的跪地磕头,说他也是另有苦衷,一切都是身不由己。当初秋考时若不应下那朝中高官,考试中的自是无望,说不定……说不定还会牵连到员外一家,这才违心做了那朝中大元的上门女婿。

员外老爷听那书生说的诚恳,倒也颇为感动,本想让那书生和他小女儿见上一面,说明曲直,从此恩情两清,此生就当谁也没遇上谁,各过各的日子。

不料那书生却说,那三年来他受尽了高官岳丈一家的欺凌,在外人看来入得侯门,风光无两,实则过的却是猪狗不如的日子。心里早就想挂印去职,只是就怕员外爷一家能否再接纳于他。”

彭赋听到这节,道:“那书生能悬崖勒马,倒也难得。哼哼,我瞧着这市井味儿比那官家生活可有趣多啦,什么知州判官的,我可统统都瞧不上。想……想必那书生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是不是?”

程妙手朝那彭赋,鼻子中“哼”了一声,接着又道:“那员外老爷听那书生有意回来,自是喜出望外,日后即便不能再做官,那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在一块儿,共享天伦那也是美事一桩是不是?于是,他二人便商量好了,那书生待两个月后回京述职的时候,便辞印回乡,更和那朝中高官一家一刀两断。

只是,这期间先别声张,否则一旦走漏了风声,引得那朝中高官面上无光,事情处理起来怕是要棘手的多。

那员外老爷欢欢喜喜的回得家去,把这天大的好消息秘密的告知了一家人,全家人听到那书生非但还活着,还考试高中,做了大官,不久之后更会为了家中发妻辞官团圆,一家人无不欢喜。

不料那员外老爷一家守着这好消息秘而不宣,为那书生又是鸡鸭,又是鱼肉,还有那夫妻合欢的被褥都备齐了。谁……谁知等来的却是……”

黄休听得出神,竟忘了此刻命在旦夕,禁不住的问道:“难道那书生爽约了,竟……竟没回来?”

但见程妙手面部肌肉抽动了一下,咬紧牙关的道:“他回……回是回来了,不过却不止他一个人回来,他竟带了一伙儿强人,持着大刀长矛,三更半夜的杀来。那天夜里,一伙儿蒙面强人翻身入庄,见人就杀,庄上主仆老少一十七口俱是命丧,可……可也有个漏网之鱼,员外家的小儿颇为机警。”

话音刚落,彭氏兄弟还有黄休“啊”的一声惊呼,齐声道:“那……那个书生竟要杀人灭口?”

程妙手淡淡的又接着道:“那天夜里,那小儿想着能见到他那翘首以盼的姐夫,更是苦读功课,想是待见了他姐夫,考究起他学问来,不免要让他刮目而看。秉烛夜读时,这小儿只觉屋外有些不对头,院子中的大黑狗‘汪汪’的叫个不停,突然之间,那狗‘呜——’的一声,便再也没了动静。

这小儿便觉可能庄里来了强人,他吹灭了蜡烛,趁黑来到伙房,乘着月光看到灶下锅底勉勉强强可装得下他的幼小身子,这小儿不由分说,便从脚到头的慢慢退进灶底,脑袋离着灶口倒也不远,他用手抹了抹锅灰,一股脑的在脸上、脖子上抹去。

恰巧这时,那伙儿强人,推门进得伙房,只听其中一人道:‘没留活口罢?走漏了一个你这银子可别想拿到。’说着摘下其脸上面罩。

那员外家小儿听到那声音,已觉甚是熟悉,待看清那人面目时,更是惊得目瞪口呆,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日夜而盼的书生姐夫。

只听其余强人哈哈大笑的道:‘请官爷放心,做的保准万无一失,这种杀人灭口的活儿,可不是一回两回了,做的不利落,又怎么会有回头客是不是?’这时,那小儿已是发指眦裂,两手抓着灶底的锅灰,几欲要握成块儿。”

彭氏二人听闻此丧尽天良的惨事,暴跳如雷的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哼,要是教咱兄弟二人知道这狗官是谁,非……非骗光其家产,最后再……再让他身败名裂不可。”

黄休瞧着程妙手面容平静的说着,此时心里也已猜了个大概,试探着问道:“那……那小儿便是……”

程妙手淡淡的道:“不错,我就是那员外老爷的小儿子,那天老天爷有眼,教我躲过一劫,也得知了害我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那天夜里,待那伙儿强人走了,我从灶下爬出,赶紧去往我那已成家的大姐那,要去给她通风报信,不料……不料我那大姐家也早已给灭了满门。”

程妙手平静的说着这惨无人道的故事,像是述说着一件与他毫不相关的事儿一样。可在场的三人,俱能感受到,程妙手心里可绝不如他表面上那般平静。

彭辞说道:“那……那以后呢,你……你是怎么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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