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八第4章花间1佳人(3)
周围的众人虽觉得黄休说的牵强附会,但瞧着他笑得眯起了双眼,眸子中更是灵光闪闪,瞧了不觉让人受用,也就都不驳一词了。
老李头儿听了那淡黄衣衫姑娘的嫁接之法儿,又听了黄休的泛泛之谈,只见他心驰神往的自言自语喃喃道:“那一丛花儿……那一丛花儿当真……当真不同凡响,只……只是它却还没个名字,那些什么绿云、樱桃白玉丹心、金凤凰……什么的花名,又怎配得上它?”说着又是摇了摇头。
黄休听见了老李头儿口中念念不止,他又挖空心思有意要讨这淡黄衣衫姑娘的欢喜,冥思苦想,又是绞尽脑汁,最后一拍大腿,叫道:“我瞧,就唤它作‘龙之花’罢!这花儿像是远古神龙那般东拼西凑而成,又寓意是花中之龙,自是名贵非凡了。姑娘,你瞧唤它作‘龙之花’如何?”
那淡黄衣衫的姑娘先是大窘,突然间便面红过耳,嚅嚅道:“我……我不知道,这……这花名还是这老丈定夺罢。”
老李头儿听了黄休唤它作“龙之花”,口中不住的念道:“龙之花,龙之花……”手里捻着颏下的花白胡子,越念脸上的笑容越是舒展,显然心里颇为满意。
旁观的众人见老李头儿心下都默许这“龙之花”的花名儿,自个儿也觉这名字很是别致,便都叫嚣起来,喊道:“龙之花,龙之花……”
燕子见众人不多会儿就都站到了那姑娘那边,再也不替她说话,心下甚是着恼,说道:“哼,都还没瞧见那花儿,也……也不知道这世上究竟有没有那花儿,莫不是她杜撰胡说,有意的在消遣大家?”
黄休见燕子出言无状,急着道:“燕子,那‘龙之花’定是有的,你……你不想也瞧瞧那一丛花上,又有金凤凰,又有琥珀蝇,又有蓝丝带……那该得有多么的惊世骇俗?对了,姑娘,那丛‘龙之花’不知现下长在何处,能否去瞧瞧,开开眼界?”
燕子啐了一口,道:“呸,你这小哥,便是真有那一丛花儿,现下它便唤作‘龙之花’了?哼,也不知人家姑娘愿不愿意。”说完一转身,挤出人群,朝那山岭下跑去。
黄休见燕子头也不回的跑开了,只瞧着她背后两只麻花辫子迎风飘扬起来,心里不住的在懊悔:“不知……不知因为什么,就此得罪了这活泼可爱的小姑娘?”
老李头儿也是怔怔问道:“姑娘,那丛花儿,不知现下在哪?我……我也想去瞧瞧。”那淡黄衣衫姑娘说道:“老丈,你去不了的,路途太远,我家住在西湖边上的孤山脚下。从这走,要走上一个月哩,再就是路上舟车劳顿,我怕……”
老李头儿却漠然的道:“眼见就要入土了,临死前再不瞧瞧那花儿,这辈子可算是白活了。”说着抬首望着这满山月季,又是一阵摇头叹息,后来又弯下腰来,转身要离开。
只听那商贾模样的人说道:“老……老李头儿,你……你这就要去啦?我怕你就算瞧着了那‘龙之花’,也未必能回得家来,还……还是算了罢?”
老李头儿头也不回的道:“要是真有那花儿,我……我还回来干什么?就埋在那花儿旁边好了,能……能一直守着那花儿,我……我可欢喜得紧呐!”
走出去了一会儿,老李头儿突然又回过头来,朝那淡黄衣衫姑娘问道:“姑娘,我……我还没问过你名字呢,你唤作什么?”
那淡黄衣衫姑娘虽不愿当众吐露芳名,但见老李头儿有意垂问,便道:“我……我叫刘娥。家住孤山脚下的桃源集,那里有个归心湖,你到那打听‘归心湖’就好了,归心湖东首边有一处茅屋,一个院子,那丛花儿就生在那院子里,那茅屋里现下无人,你……你也可暂住。”
只是她说她叫刘娥时,声音极低,也不知那老李头儿是否听的清楚了。
黄休一听这淡黄衣衫姑娘名字唤作刘娥,心里更是默默念着:“刘娥,刘娥……她名字叫作刘娥,可……可她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哩?该怎么使个法儿,让她也知晓了我的名字,而……而又不觉得我唐突了佳人?这……这倒教人难办了。”
老李头儿向刘娥微笑的点了点头,双手整理了一下身上破旧不堪的衣衫,步履蹒跚的朝山岭走去,竟没再向身旁的月季花瞧上一眼。
旁人看着他颤颤巍巍的身子,像是一阵风都能把整个人给刮跑。可是却没有人觉的,那千里之外的孤山,只凭他的一双脚而到不了。
黄休看着这瘦弱的身影儿越来越小,终于被眼前的花海所遮挡,最后再也不见。
再望了望这满山的月季,心有所思,口里喃喃的道:“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腋,唉。可……可是这满山的名贵月季,当真只如那羊皮般的低贱?不知那丛‘龙之花’如何的惊世骇俗了。”
黄休心里又想:“我……我要不是有要事在身,也定要往那孤山走一遭儿,去瞧个究竟。可……可刘姑娘她会去么?她要是去,我当然是义无反顾的;可她要是不去,我又如何能再见着她?那丛‘龙之花’即便再美,却也万万及不上她。”
周围的众人见老李头儿就此离开,有的叹息,有的却在替他高兴,之后也都慢慢的散了。刘娥瞧着老李头儿下得岭去,不远千里要去瞧她家院子里的那丛月季,心里却是百感交集,不知该替他欢喜,还是替他难过。
替他欢喜,自是能见到那丛与众不同的“龙之花”;替他难过,瞧着这满山的花儿,这真如那公子所说的“千羊之皮”?她怔怔的站在当地,良久之后,只见她秀眉微蹙,也迈开步子朝岭下走去。
这中间,黄休一直隐在离刘娥两三丈远的花间,他踱来踱去,不时的透过花丛,瞥向她一眼,只见她一直不苟言笑,眸子中总是泛着淡淡的忧伤,心里更是嘀咕:“这……这姑娘为何从来不笑一下,不知她究竟有何心事?她……她要是能嫣然一笑,不知得多美!这么忧郁得眼神,倒真教人心疼。”
忽见刘娥要下得岭去,黄休立马心慌起来,心想:“她……她就这么走了?从此千山万水我又如何能再遇上她?唉,五湖四海,那……那定然是再也遇不上了。可是我要就此她去哪,我也去哪的跟着她,那……那又成何体统?如此倒教这姑娘觉的我轻佻了,哼哼,我……我也绝不会这么干的。”
刘娥朝岭下走去,此番下山却没走上岭时的寻常路径,净是捡些荒山野沟,荆棘遍地的不是路的路来走,如此一来,可教后面的黄休叫苦不迭。
黄休见刘娥翩若惊鸿,身形更是在荆棘杂木间左摇右晃,行走的不疾不徐。
黄休就远没她这般潇洒了,他唯恐就此和刘娥相会无期,再也不见,又哪顾得了自个儿轻佻不轻佻了。先前虽然怕唐突佳人,可是待她离去,又想:“我今后倘若和这姑娘海角天涯,天各一方,那日后千千万万的夜晚又如何能安眠?”便也跟着去了。
只是他见刘娥足不点地,飘然而行,在这山野间行走如履平地。黄休唯恐就此落下,拔足而奔,只是山路崎岖,杂草荆棘遮路,慌忙间这摔个跟头,那绊了一跤,手上、脖子上更是被满山的荆棘给划出一道道的血痕。
黄休又如何管得了这些?只是就怕脚下一慢,那淡黄色的身影儿就再也瞧不见。
如此的一番跋涉,只见日头已落于山际间,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这时黄休已累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可是见刘娥仍在前头脚不停步,他又如何敢停下来歇息?
突然,刘娥身子站定,头也不回的道:“你……你为何要一直跟着我?”
黄休远远的听刘娥说道“你为何要一直跟着我?”,心里一时不知所措,更是想道:“她一直未回过头来,又是怎么知道我在一直跟着她?我……我为什么又要跟着她,连我自己也都不知道,又……又如何回答她?”
黄休心里大是尴尬,但既然这姑娘已发现了自己,只得走了过来。他弯下腰来,双手按着左右两个膝盖,大喘着气,顾左右而言他的道:“姑……姑娘,你好脚力,我……我可有些吃不消了,不能再走了,得……得停下来歇歇。”说完又是不住的大喘气。
刘娥回首望来,问道:“我又没问你累是不累,我问你为何要一直跟着我。”
黄休见她瞧着自己,心里又是砰砰一阵乱跳,道:“我……我为什么要跟着你?我没跟着你啊,我瞧这山里景色秀美,便走来瞧瞧,你瞧这残阳斜照,满山的霞光,透过这翠绿的树叶,色彩斑驳,像不像是雨后的彩虹?”说着又斜眼偷瞄了一眼刘娥,这说辞也太过牵强,怕是别人和他这般的说,他也决然不会相信。
只见刘娥面有不悦,道:“哼,好巧的一张嘴,你该不是靠这巧嘴讨生活罢,你叫作什么?”
黄休终于听到她问自己的名字,迫不及待的道:“我姓赵,叫作……啊,不不不,我……我姓黄,叫黄休,黄色的黄,休息的休。我……我嘴巧不巧那可得看人了,有的人就是好,自时会说出些巧话来,有的人就是不好,我无论如何也是说不出巧话来的。”
黄休顿了顿又轻轻的道:“刘姑娘,我可从来没靠这嘴讨过生活。”适才他心里一急,竟差一点脱口而出他本来姓氏,又赶忙改过口来,不过如此,倒教刘娥心里起疑了。
刘娥道:“哼,你又怎么知道我姓刘的?你这人不是真蠢就是诡计多端,怎么又是姓赵,又是姓黄的?”
黄休见刘娥对自己言辞不尽不实的有些着恼,心里一慌,双手乱摆的道:“姑娘你姓刘,是今儿午间,在岭上时那老李头儿问起,你自己说的。我的姓氏嘛,我……我一开始是姓赵的,后来又姓黄了,这……这中间的缘故……”
话未说完,便被刘娥打断话茬道:“你姓赵、姓黄,和我又有什么相干?不……不过今儿个午间,那个小妹妹,屡屡找我麻烦,你三番两次为我说话,我还是领你得情得。”刘娥说着和黄休轻笑了一下。
黄休听刘娥说自己姓、姓黄全然和她没关系,背脊立觉一凉。待又见她向自己微笑,又觉得浑身暖洋洋的,脸上不觉间也流露出笑意。
刘娥见他脸上忽然一笑,更时不时的朝自己瞥眼,又薄怒道:“你……你这人为何要瞧着人家坏笑?你心里究竟打着什么坏主意,快说。”
黄休见她动不动就疑心自己在打坏主意,便装作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道:“刘姑娘,这可冤枉了我,我不过是想到了今儿你见的燕子姑娘。实不相瞒,我昨日就恰巧遇见她一遭儿,她还和我说了这云峰山上月季仙子的故事,说这月季仙子又是清高,又是懂花儿,还……还长的美若天仙,我当时还不信……”
刘娥道:“既是天上仙子,又怎么会丑了?而且这山上的月季花却也不同寻常,在旁的地儿,又哪能见着了?”
黄休道:“是呀,昨晚上我做梦还梦见那月季仙子哩,样貌么……嗯,她举手投足间就教这漫山遍野上开满了月季花,可……”
刘娥见他说话闪烁其词,更是疑惑的问道:“难道那仙子不美?那仙子岭上的月季花也入不了你法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