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回到望乡台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室内的宁静，紧接着，一个身着华丽舞衣、面带焦急之色的舞者猛地推开门，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她的嘴里不停地喊着：“云歌大人！云歌大人！不好了！出事了！”那声音中充满了惊恐与不安，仿佛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即将发生。

然而，当她越过屏风，视线触及到坐在桌旁的花姐与一身不凡气度的陈晓橙时，她立刻停下了脚步，脸上闪过一抹惊愕与敬畏。随即，她双腿一曲，跪倒在地，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地说：“奴家叩见阎王大人、叩见花娘大人，奴才一时情急，冲撞了二位大人，请大人恕罪。”

云歌这时才真正地仔细打量起陈晓橙来，之前因心中有所先入为主的念头，未曾仔细感知。此刻，他连忙拱手作揖，语气中带着一丝歉意：“云歌未曾看清阎王大人的气息，是我太过草率，先入为主，以为认识便没有仔细辨认，实属不该。”

陈晓橙闻言，无奈地笑了笑，轻轻摆了摆手：“无妨，无妨，我也是刚刚得到这阎王大人的身份，对于如何收敛气息确实有些生疏，未能及时告知，也有我的疏忽。”

云歌闻言，转而看向一旁的花娘，眼神中带着几分埋怨：“你明明知晓其中缘由，却什么都不说，还用你的花瓣气息遮掩，害得我差点闹出笑话。花娘，你如今也开始把我当外人了不成？”

花娘闻言，不禁扶额苦笑，连连摇头：“哎，晓橙少司命大人啊，您看这女人刚才还对我亲昵得很，一口一个‘花娘’地叫着，现在倒好，就说我是外人了。真是人心不古啊！”

云歌一听，脸颊微微泛红，一股不服气的劲儿又涌了上来：“明明是你先把我当外人！若是你早些告诉我，何至于此？”

陈晓橙见状，眉头微蹙，打断了二人的争执：“得得得！都别争了，这事儿怪我，是我考虑不周，没有及时向大家说明情况。”

花娘轻轻摇曳着手中的扇子，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继续说道：“云歌大人真是三言两语就把我们都架在了火上烤，这火势汹汹，可不是区区两口绵柔酒就能轻易浇熄的。今日这酒，怕是要成河才能解得了我们心中的‘焦渴’啊。”她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调侃，几分戏谑，让整个房间的气氛瞬间变得轻松起来。

云歌闻言，非但不恼，反而大笑起来，那笑声爽朗而富有感染力。他转头对仍跪在地上的舞者说道：“听见没，花娘大人都亲自点名了，我还能有什么舍不得的？快去，扛几坛子咱们这里最好的绵柔酒过来，今晚咱们不醉不归！”说完，他还特意拍了拍舞者的肩膀，以示鼓励。

舞者一听，脸上闪过一丝惊喜，连忙磕头谢恩：“多谢云歌大人，多谢花娘大人，奴家这就去办！”说完，她起身，脚步轻快地朝门外跑去，仿佛是去执行一项无比荣耀的任务。

陈晓橙的心中突然涌起了一丝疑惑，她抬头望向花娘，那双清澈的眼眸中闪烁着探究的光芒：“花娘，我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常言道，天上一日，地上千年。那我如今来到了这地府，人间是否也已悄然流逝了多日？”

花娘闻言，轻轻放下手中的扇子，目光温柔地看向陈晓橙，解释道：“地府的时间与人间其实是同步一致的，并不存在你所说的那种差异。但确实，有一些特殊的情况会让人产生时间错乱的错觉。”

她微微一顿，继续说道：“比如说，普通人若是误入了地府，或是那些没有自我意识的残魂，他们在地府的空气中会逐渐迷失，意识变得混乱。这种状态下，他们会失去对时间的感知，甚至可能逐渐变得痴傻。因此，当他们再次回到人间时，往往会觉得仿佛已经过了很久很久，这其实是因为他们在地府期间的意识混乱所致。”

“而那些修为较低的修士，因为对地府的了解有限，往往会将这种现象归结为时间的不同步。但实际上，这只是他们的一种误解罢了。”

陈晓橙的决定如同一阵清风，来得突然又决绝：“我还是现在回去吧，事情也都已经办妥了。云歌大人，关于林浩那边，就麻烦您帮我回个话，告诉他事情已经有了个说法。林浩的家宅问题，我已经安排他去找风水师处理了。以后云歌大人若是再去那里玩，只要记得离开时结印辟邪，就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了。”

云歌闻言，微笑着点了点头，那笑容中既有对陈晓橙办事效率的认可，也有对她这份干脆利落性格的欣赏：“那我一会儿就让女仆把酒送到两界便利店去，算是给你这次帮忙的小小谢礼。”

花娘轻轻扇动着扇子，嘴角勾起一抹傲娇的笑意：“挺行啊，陈晓橙，会做事。好了好了，我也困了，在你这里总觉得不太自在。咱们就此别过吧。”

话音未落，花娘与陈晓橙的身影便化作一缕轻烟，消散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而云歌则站在原地，目送着她们离去，心中既有不舍也有期待。

当陈晓橙回过神来时，她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孟婆的七星级饭店旁边。那座望乡台映入眼帘，上面跪着一个女子的背影，显得格外孤寂与凄凉。陈晓橙不禁好奇地问道：“那是在做什么？”

花娘顺着陈晓橙的视线望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望乡台嘛，是个神奇的地方。有些鬼魂在喝了孟婆汤后，心中仍然有着难以割舍的悔恨与执念，他们就会在迷迷糊糊中来到望乡台上。在这里，他们可以选择离开望乡台，好好地从奈何桥投胎转世；也可以选择跳下望乡台，流入忘川河，变成厉鬼，在地狱中受折磨，或者回到人间去消除那份悔恨。”

陈晓橙闻言，眉头微皱，眼中闪烁着好奇与不解：“还有机会回人间？那岂不是会作恶吗？”

花娘轻轻摇头，那双阅尽人间沧桑的眼眸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与无奈：“世间万物，皆有其因果循环，无一能逃脱这宿命的轮回。有些鬼魂，在饮下孟婆汤后，心中那份未了的心愿或悔恨却如同烙印一般，深深镌刻在他们的灵魂深处。他们无法释怀，无法遗忘，于是选择冒着巨大的风险，逆着奈何桥的洪流，回到人间。他们心中怀揣着希望，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去弥补那些曾经的错误，或者去完成那些未曾实现的梦想与愿望。”

“然而，这并非易事。回到人间的道路充满了艰难险阻，不仅要面对地府守卫的追捕，还要承受人间阳气的灼烧。即便如此，他们仍然义无反顾，只因为那份深埋心底的执念。当然，也有一些鬼魂，他们心中的执念过于强烈，以至于走上了歧途，成为了危害人间的厉鬼。但这样的情况，毕竟只是少数。”

花娘微微一顿，目光变得深邃而遥远：“大多数鬼魂，在经历了望乡台的洗礼后，都会逐渐放下心中的执念与悔恨。他们明白，过去的已然过去，无法改变，唯有放下，才能迎来新生。于是，他们选择安心投胎转世，开始一段全新的旅程。”

“至于那些跳下忘川河的鬼魂，更是万鬼争锋，竞争激烈。忘川河中充满了怨念与仇恨，只有极少数意志坚定、执念极深的厉鬼，才能在万鬼之中脱颖而出，成功回到人间。但即便如此，他们回到人间后也往往失去了大部分的力量与能力，只能以一种虚弱而隐秘的方式存在。就像那次你抓到的大鬼附近的女鬼一样，她虽然成功回到了人间，却已经没有了足够的能力去做什么恶事。她只能默默地在人间游荡，寻找着属于自己的救赎与解脱。”

陈晓橙站在望乡台边缘，望着脚下翻涌的血色忘川河，水面倒映着无数扭曲的鬼影，无奈地说："我跟着师父修行时，总以为鬼不过是头七时逃过鬼差的漏网之鱼。"她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彼岸花瓣，看着它在掌心化作青烟，"原来还有人宁愿跳下忘川河也要爬回人间，这是多深的执念才能扛住孟婆汤的洗涤？"

花娘的红绡纱裙被阴风掀起浪纹，腰间缀着的青铜铃铛突然叮铃作响。她抬手按住铃铛，望着望乡台上那个始终跪着的白衣女子："你看她，从我们方才谈话时就跪在那里，连姿势都不曾变过。"随着她的话音，那女子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十指深深抠进青石台面，指甲迸裂渗出黑血，"就像八百年前那个书生——"

话音未落，白衣女子纵身跃下高台。陈晓橙下意识要冲过去，却被花娘用扇骨勾住衣襟。无数惨白鬼手从忘川河中探出，争抢着撕扯坠落的女鬼，黑雾弥漫间传来令人牙酸的咀嚼声。等雾气稍散，陈晓橙看到女鬼的残破魂体正被几个青面獠牙的厉鬼分食，而剩下的厉鬼突然齐刷刷抬头望向她们所在的方向。

"这就是自然。"花娘轻点扇尖，在两人周身撑开淡金色的结界，"地府未立之时，望乡台是阴阳交界的悬崖，忘川河是执念沉淀的苦海。那些厉鬼分食同类时，也在吸收对方未竟的执念。"结界外传来指甲抓挠的刺耳声响，花娘却慢条斯理地展开折扇，"就像你现在听到的哭声——"

陈晓橙这才注意到，忘川河底的呜咽声里竟夹杂着婴孩啼哭、老人叹息、女子啜泣等千百种悲声。当她凝神细听，那些声音突然拧成尖锐的声浪，震得脚下青砖都在颤动。远处孟婆的七星级饭店亮起灯笼，橘色暖光穿透灰雾，隐约可见排队领汤的鬼魂们惊惶地缩成一团。

"晓橙少司命大人该学会分辨了。"花娘突然将扇子往陈晓橙眉心一点，鎏金纹路顺着扇骨爬上她的额角，"那些真正能爬回人间的厉鬼，不过是万鬼合一的厉鬼而已。"

陈晓橙望着忘川河上此起彼伏的鬼爪，血色月光把花娘的侧脸映得如同庙里剥落的彩漆神像。"既然地府有这么多修士，"她转身时发梢扫过望乡台斑驳的刻字，青石上"早登彼岸"四个字正在渗出黑血，"为何不在此处设下结界清理厉鬼？"

花娘的红绣鞋突然陷入青砖缝隙，砖缝里涌出的黑水瞬间腐蚀了金线牡丹。她拔鞋时带起一串黏稠的血泡，血泡破裂后竟传出婴儿笑声："你看这望乡台的砖——"扇尖轻敲，砖面突然透明如琉璃，陈晓橙看到每块砖下都封着具盘腿打坐的骷髅，"三百年前曾有一个修士，就是在这清理鬼魂，到第七日割了自己的舌头。"

花娘指着望乡台，望乡台出现了投影一般，让陈晓橙看到花娘说的过往。陈晓橙后退半步，鞋跟正踩中某块砖下骷髅空洞的眼眶。整座望乡台突然震颤，被封存的骷髅们齐齐睁眼，眼眶里涌出鲜红的彼岸花瓣。

"修士最初设下九重诛邪阵。"花娘展开的折扇上浮现出修士挥剑的身影，"前三天斩了八千厉鬼。"修士的剑突然崩裂，剑刃碎片扎进他瞳孔，"第四天开始，他听见每个厉鬼死前的诅咒。"修士疯狂抓挠自己的耳朵，血淋淋的耳道里钻出细小的鬼手。

花娘冰凉的手指却覆上她手背："第五天他悟了，说厉鬼都是可怜人。"修士开始用符咒治疗厉鬼，却被反噬的怨气缠成茧蛹，"第六天他哭着说该杀的是活人，第七天......"

陈晓橙震惊的反问：“他就割了自己的舌头？”

花娘点点头继续说：“他是被自己说出的话震惊了，他不该去同情这些厉鬼。人间谁人不苦？难道在人间挣扎过上好日子就有罪吗？就比这些满心都是恨的厉鬼可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