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星月夜2
为了给她拉被子,宋韫予靠得有些近,鼻尖轻轻蹭过言里后颈,呼吸滚烫,激起一阵细细的痒意。
“姐…姐姐,你还没睡吗?”言里声音有些颤抖,“我吵醒你了?”
她既慌乱又无措,战战兢兢地抱着被子,也不敢回过头去,将声音闷在枕头里,“对不起。”
“这是怎么了,”宋韫予不由得笑了,嗓音淡淡,“这么害怕我?”
是啊,非常害怕。
言里低垂下头,在心里悄声回答着姐姐的问题,喉咙间缓缓涌出些苦涩。
害怕对方被自己弄醒,害怕打扰到姐姐,害怕她讨厌自己。言里低着头不敢说话,悄悄攥紧手中的被子。
发间忽然覆上一双细柔温热的手,将她的长发弄乱些许,带着薄茧的指尖擦过耳廓,将那块软骨微微压下。
言里耳尖发烫,面颊也发烫,幸好有层层叠叠的夜色作为伪装,才不至于被人一眼看透。
她深呼吸几口气,下定了决心之后,轻轻转过身,与宋韫予对上视线。
床铺不算大也不算小,原本容下两人绰绰有余,可她们之间的空隙是那样狭小,就连心跳声都能被对方轻易地听到。
宋韫予侧身躺着,黑发有些凌乱地散落身旁,似水般淌开,有几缕恰好落到言里手心,轻轻地挠着痒。
“还是睡不着么,”宋韫予弯眉笑了笑,声音很低,“给你讲个睡前故事?”
她们靠得很近、很近,言里只要稍稍抬一点头,便能望见姐姐那漆黑的眼底,她只要笑一笑,扇动的长睫能碰到自己鼻尖。
虽然是开玩笑般的语气,姐姐却还是一副认真模样,温和地望着自己,就像望着个不懂事的小孩。
言里心中有点闷,小声嘟囔:“什么睡前故事,我又不是小孩子,姐姐你别再拿我开玩笑了。”
宋韫予扑哧笑了,抬手点点她的鼻尖,嗓音懒倦而沙哑,“我没在开玩笑。”
“睡前故事是给小孩子听得,比如诺诺那种小屁孩,”言里嘟囔着,“我都十八岁,成年了。”
宋韫予挑眉:“你生日不是在两周后?”
谎言被人蓦然拆穿
,言里羞地说不出话来,她将被子猛地一拉,窸窣轻响间,盖住自己的脸。
“唉,躲什么呢。”宋韫予笑得长发微散,怕言里闷着了抬手去拽被子,一下、两下,剥出个气鼓鼓的小美人来。
“就…就两周时间,”言里抿着唇,理直气壮道,“四舍五入一下,我今年都三十岁了。”
“你这四舍五入的有些多啊,”宋韫予哭笑不得,“真想这么快长大?”
想啊,怎么不想。
快些长大,快些长高,变成顶天立地、稳重成熟的大人,再也没有条条框框的约束,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以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人。
言里眨了眨眼睛,从暖融融的被窝中伸出一只手,与宋韫予细细掰来:“想啊,好处可多了。”
“只要长大了,我就可以参加motorc赛事的a1级别,不用再委委屈屈地参加a2。”
“只要长大了,我就可以自己搬出去住,再也不用天天被老妈喊来喊去,还得照顾诺诺。”
“只要长大了,我就可以自由地参加摩托训练,将赛事里的奖金攒起来,开一家改装店。”
“只要长大了……”
言里絮絮地说着,眼中亮晶晶的,像是生日蛋糕上的蜡烛,装满了各种各样的心愿。
宋韫予安静地听着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呼吸声轻轻细细,散在寂寥的夜里。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就像是五六年前刚从大学毕业的自己,在扔下的毕业礼帽中装了那么多的愿望,想要当个好老师,想要学生们都喜欢自己,想要在拥有独属于自己的画展。
可是没有用,毕业典礼上的白鸽呼啦啦飞走,飞往辽阔无垠的天际,地上的人们却被拴着枷锁,步履蹒跚地向前走,终其一生都困在这里,出不去,逃不掉。
言里说的口干舌燥,终于寻到个机会停下来,她喘了几口气,小仓鼠一样向姐姐那边蹭了蹭。
“姐姐,”她喊得又软又糯,尾调绵绵地弯起,“你说是不是?”
在言里满是期许的目光中,宋韫予出乎意料地,摇了摇头。
言里有些懵然,目光中的姐姐忽然伸出手,手臂环过肩膀,将自
己轻轻抱进怀里。
“扑通、扑通。”
心跳声一下下响着,有几缕长发落在她面颊旁,在鼻尖留下点点沁冷。
言里不知所措,她偷偷地偏过头,用余光去看姐姐那轮廓分明的侧脸,“怎、怎么了?”
宋韫予抱着她,两人几乎贴在一起,言里却只感觉到了克制与疏离,就像是再怎么努力,也捂不暖的一块冰石。
“不,这样就很好。”
她低低地说着,尾声都散为了淡而薄的气音,似叹息一般,“不要长大,这样就很好。”
。
温软触感只维持了一瞬,宋韫予便将她松开,大团大团的空气涌入罅隙,仿佛刚才的亲昵只是个错觉。
“好了,睡觉吧,”宋韫予收回手,声音重新变得轻松起来,“还是说你反悔了,还是想听睡前故事?”
言里成功被她勾起了兴趣,有些好奇地问:“怎样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