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6情囚
除开淮玉苏醒当天的一面,此后几天,秋崇明再也没有踏进淮玉的居所半步。
起初淮玉还觉得眼不见为净,可渐渐的几天不见秋崇明,他反而觉得心里有些不悦,府里日子无聊的紧,便缠着雯心问一些以前的事。
还真让他旁敲侧击地试探出了许多遗忘的东西。
这天雯心刚唤了淮玉起床,转身去端洗漱用的热水,等端着盆再走进屋子,就见少年无精打采地坐在梳妆的桌子前。
小脑袋耸拉着,神色恹恹。
“殿下可是觉得身子不舒服?”雯心面露忧色,忙将手里的水盆放到了一旁的架子上,擦干手上的水渍,探上了淮玉的额头。
手心的温度刚刚好,她心下松了一口气:“殿下可莫要吓奴婢,是不是背上的伤口还在疼?”
淮玉摇了摇头,倒是连他自己也捉摸不透自己这是怎么了。
背上的伤口已经基本痊愈,现在连药也不用每天都换,只要淮玉自己不乱动,再过上三两日应该就是完全无碍了。
雯心察觉到他心情不大好,索性蹲下了身子。
正要开口询问,就听小殿下问道:“我背上的这两道翼孔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你们一个两个都这般紧张,我却是没觉出有何不同。”
雯心闻言,轻轻笑了。
“……殿下,奴婢虽说是个鲛人,但在奴婢入王府前,曾经在民间的奴市待过一段时间。”回想起那段苦不堪言的过往,雯心的语气却没有任何波澜,她眸色平静,唇角的笑容甜美。
“羽人最为重视的就是一双羽翼,羽翼越大则代表着能力越大,相反……”
意识到自己将来的话多少会伤害到淮玉,雯心忙停住了口,没继续往下说。
相反,羽翼较小的,甚至是生下来就没有双翼的,则会被视作一无是处的废物,被家人遗弃或者变卖。
雯心在奴市见到过许多因为没有双翼而惨遭遗弃的羽人小孩儿。
仅仅是因为一个身体上的缺陷,他们就失去了被家人庇佑的资格,受饿受冻,挨打挨罚,被人看作是商品一样挑来捡去。
民间的风气尚且如此,可想宫里又是
如何攀高踩低。
淮玉虽然天生没有翼孔,可好在他是先帝幺子,先帝晚年久卧病榻,好不容易有这样一个爱玩爱闹的小白团子天天围在身边,就算是残废了些也不打紧,总归将来不临帝位。
为君者都这般明目张胆地偏爱,朝中老臣和顽固贵族自然无处可弹劾,就算心里再不舒服,面上也不敢拿这点大做文章。
更何况……
雯心轻叹一口气,更何况还有皇爷护着,哪个人活腻味了,敢不要命地在太岁头上动土?
若说对淮玉的维护,怕是先帝这个亲生父君都比不过皇爷。
“殿下,其实这些年关于您没有双翼的风言风语一直都有,只是这些人不悦归不悦,却也不敢将这些牢骚光明正大地说出来,更传不到您的耳中,”
“殿下能长出翼孔,奴婢当真是欣喜,必然是陛下在天之灵保佑。”雯心微抬视线,眸色温柔地望着淮玉。
淮玉的面色比起刚被皇爷抱回府的时候红润了不少,这几日胃口也好,脸上终于长了点肉肉,有了些婴儿肥。
可看着小殿下越发容光焕发,雯心又有些无由的难过——她突然察觉,她已经越来越不配待在现在的淮玉身边了……
这几天,淮玉每晚安寝前都要给后背上的伤口重新上药,只是那药液有催生骨肉的功效,等药效发作后就开始转化成难捱的疼。
睡梦中的小殿下因着后背上的疼痛变得极为不安,秀眉轻蹙,时不时还会发出几声破碎不堪的痛吟。
她明明着急得要死,却手足无措,只能像个废物一样守在床前,眼睁睁看着淮玉受苦受痛,一点用也没有。
可皇爷什么也不需要做,只要坐在床边静静地陪着,小殿下就能逐渐平静下来。
皇爷这些时日似乎忙了起来,雯心瞧着下人在书房里进进出出就多嘴问过一句,才知道最近朝里似乎出了大事,可皇爷不肯回宫处理,朝中的大臣只好来府上相商。
饶是忙到脚不沾地,秋崇明还是会在淮玉睡着后来这里陪着他。
雯心还记得秋崇明第一天来的时候是个深夜,她心有余悸地跪在秋崇明的面前,帷幔后时不时传来小殿下的啜泣声。
雯心不敢
抬头去直视主子的面容,可从秋崇明略显沉重的步伐中也能看得出来,皇爷必然是累极了。
——要同朝中那些心思各异的老油条打交道,怎么会不累呢?
秋崇明走到床边拉开床幔,突然开口将她传到身前,递给了她一枚装有香丸的香包,嘱咐她将殿内香炉内的香丸替换成这个,等天亮他离开后再灭了通风。
往后淮玉再睡不安稳时就点上这个,等他前来。
雯心紧攥着手里的香包,直到香丸点燃,整个居室内充盈了秋崇明身上熏染的水沉香,绵柔的水沉木混杂着敦厚的檀香,丝丝缕缕地慰帖,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
回到卧房的时候,床边已经没有秋崇明的身影,有微凉的晚风从未关紧的窗户缝里钻了进来,吹拂过床前的层层帷幔。
雯心的脚下仿佛生了根,她定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层层垂落的帷幔后两人的身影,耳畔隐隐约约传来了小殿下低低的的啜泣声。
却似是被人封在了唇齿间,于是这带着哭腔的低泣也模模糊糊地沾了些千娇百媚的意味,让人听着觉得心痒。
……
雯心又记起了这个情景,直到淮玉叫了她两三声才回过神来。
淮玉的眸色有些担忧:“……雯心,你怎么了?”
雯心摇了摇头,似是想通了什么,朝淮玉勾唇笑了笑,示意淮玉不用担心。
她其实早就应该明白的,皇爷素来就冷心冷情唯我独尊,可是也不知道从何时起就为了殿下一而再再而三地破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