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乖猫
第121章乖猫
01
看见马背上的明黄色的软垫,有人一眼认出,“那是万岁爷的马!”待马跑得近些了,噶尔臧才发现马受了很重的伤,马背上插了几只箭,都把马后腿上的毛染红了。马在靠近他的时候终于跑不动了,竟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噶尔臧了解马,汗血宝马是最高贵的马,至死都要站着,竟跪了下来,显然已精疲力尽,到了油尽灯枯之时。而在旁人看来,这匹马跪地倒像是在替主求援。
噶尔臧蹲下来抚了抚马鬃,没过多久,白马的眼睛就阖上了,噶尔臧起身吩咐道:“速去通知清兵,说已找到万岁爷的去向。”说完又大声下令道,“大家拿火把照着地面,仔细查看,顺着地上的血迹,一定能找得叛党藏身之地!”
每隔五至十米,地上都可以看见血迹,顺着一路的血迹,到快天明的时候,一行人翻越深山,终于来到苏辛哲的藏兵之地,这是两座山脉之间一处天然的峡谷,是个极为隐蔽之地,峡谷中马草肥美,解决那些马匹三日内的粮草没有问题,峡谷中央还有一条河,河水清澈,是通河的一条支流。
天将破晓,天色也渐渐得亮了起来。噶尔臧站在山中俯瞰着底下的峡谷,沿着河扎了许多帐篷,一些燃尽的篝火还在冒着青烟。
这个时候,除了帐外守卫的士兵,大部分应该都在帐中沉睡着,此时偷袭应该是最好的时机。噶尔臧伸手招众将士下山,让大家轻手轻脚得走路,尽量不要发出声音。
一路上都有士兵在打着哈欠。此次虽是突袭,但他们走了一夜的路,其实也未占什么优势。
直到噶尔臧下山,苏辛哲的那边的人还没有任何动静,这一切太安静了,安静得有些诡异。
“大家小心,注意脚下,以防有诈。”噶尔臧吩咐下去,一边小心得朝苏辛哲的营帐区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走到第五步时,峡谷中忽然杀声震天,一队队披甲戴盔穿得整整齐齐的士兵从四面八方涌来,竟把他包围住了。
苏辛哲骑在马上神清气爽得从包围圈外缓缓走来,见到他的时候愣了愣,须臾冷笑道:“竟然是你。”
噶尔臧脸上却没有特别的表情,沉声道:“劫持当今圣上可是灭九族的死罪,我劝你还是赶快把皇上交出来吧。”
“想不到,你我竟真的有兵戎相见的一日。”苏辛哲忍不住一笑,满脸嘲讽道,“为了迫不及待得当上大清的驸马,竟宁愿当大清走狗,背叛十几年的兄弟。噶尔臧啊噶尔臧。我当如何说你才好?”
噶尔臧淡淡道:“我没有背叛于你,是你反其道而行,大逆不道,我来,只是做我当做之事而已。”
“你当做之事就是做一只大清的狗么!”苏辛哲愤怒道,朝前走了一步,瞪着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我认识的那个噶尔臧明明不甘被任何人所驱使,只愿做一只展翅翱翔的雄鹰,当年的你,曾对我说过,你的愿望是有朝一日能君临天下,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竟让你变得如此!”
噶尔臧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这些年,他并没有任何改变,只是慢慢学会了藏起利爪。在几年前,和阿玛应诏入京的时候,阿玛便对他说过,站在一个比你实力强的人面前,要想相安无事得活下去,必须收起自己利爪。没有十足取胜的把握,不可发动攻击,因为一旦失败,自己必会付出更为惨痛的代价。
大清实在是太强了。若不顺他,便会归为叛党,成为满族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被满世界追着打。噶尔丹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所以,就算是虎,也要让自己变成猫,因为人防的永远是虎,而不会是猫。越是乖巧温顺的猫,越是让人麻痹,他可以在人不察觉的时候慢慢得磨着自己的爪子。在人毫无防备的时候给的一击,往往是最致命的。
可惜,这种道理,桀骜不驯,永远都是锋芒毕露的苏辛哲是不会懂的。
苏辛哲眸光似铁道:“念在往日的情谊,今日若你主动退出这座山谷,我可放你一条生路,不伤你一兵一卒,若你一心与我对抗到底,往前一步,我便要杀得你全军覆没,片甲不留!”
噶尔臧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冷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好!”苏辛哲大喊一声,眸中升起了腾腾杀意,他率先拔出剑,冷喝道:“杀!”
这场峡谷之役便在这个时候开始了,两兵之间很快混战厮杀了起来,两方都是蒙古兵,先前刀剑相撞之时多少都有些顾虑。但当热血溅到脸上的时候,一个个也都红了眼。
战场无兄弟,哪怕看到与自己相熟之人,也要毫不犹豫得砍下去。因为谁都不知道,下一秒会被谁砍,自己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
苏辛哲将目光盯住了一个人。他在战场上向来不屑与小兵争斗,近他身的小兵都会无声无息得被他身边的护卫解决。苏辛哲从十二岁那年跟阿玛征战沙场,对战争有一种狂热,狂热得好像一个嗜血之人忽然得到了一袋新鲜的血浆,他认为一个男人的魅力和血性都是在战场上释放的,只有不断的征服,才能让自己站到顶端。那种,大刀撕破对方血肉的快感,让他感到热血沸腾。
每一场战争,让他最兴奋的时候,就是他在挑对方主将的时候,这个时候,他身旁的护卫都不会出手,哪怕亲眼看见他受伤,也不敢去干涉,只要他受的伤不危机性命,都不会出手。
感受到他的目光,噶尔臧抬起头,目光越过几个缠斗着的士兵,静静得望着他。
他的剑已出鞘,闪烁着凛冽的寒光,尖端滴着鲜红的血液,是方才他随手刺的几个士兵。
在来这座山谷之前,他早就做好无数应战的准备,今日与他对决,在所难免。心有灵犀一般,在他握紧剑时,他亦挥剑策马奔他而来。
噶尔臧亦挥剑,催动着胯下之马迎上去,似乎有所感应,在两人快要短兵相接之时,两匹马竟同时忽然止步扬蹄,不肯上前。
两人顿时愣住,这正是那两匹从小就陪着他们的马,两人一起从小玩到大,两匹马亦是一起长大。
不忍见他们兵戎相见,两匹马怎么打都不愿意往前,两人无奈,只好一同跳下马。
噶尔臧知道,唯有擒住他,才能让他交出皇上。率先对他出剑,一招一式丝毫都不客气,几招下来,竟被他逼得连连后退,更是被一剑刺破手臂,血顺着割破的衣服汩汩得流了出来。
两人原本一起学的蒙古剑,时常一起对剑,方才他习惯性得用蒙古剑法去接,立刻落了下风。两人剑法原本不相上下的,后来苏辛哲去学了江南剑派,这几年疏忽了蒙古剑法,而噶尔臧这几年勤加练习,剑法更加娴熟。
“苏辛哲,休再执迷不悟,清军援兵将至,你这三万兵马撑不了多时,还不速速交出皇上!”噶尔臧扬声劝道,须臾,趁苏辛哲一个格挡,逼近他压低声音说了句:“你快将皇上交于我,我有办法放你逃脱。”
苏辛哲勾唇冷笑:“大不了玉石俱焚。清兵十万精兵来了又怎样?杀一个保本,杀两个赚一个!”
“你!”
“噶尔臧,连马都比你有心。”苏辛哲改用江南剑法和噶尔臧打,他对他的剑法实在太熟悉了,对蒙古剑法的破解之法亦深谙于心,而噶尔臧对他的江南剑法却不了解,招招被动,很快落于下风。苏辛哲飞快舞着手中的剑,竟将噶尔臧身上的衣服划成片片碎布,他的手只要下得稍重一些,那一道道划痕就是出现在他皮肤上了。
噶尔臧不敌,苏辛哲很快将剑尖抵在他胸口。
噶尔臧瞥了眼胸口的剑,瞥了眼他,缓缓将手中的剑放了下来。
“那天你将天牢中的我的替身救出,我以为你的选择有所改变。”苏辛哲凝着眉,神色复杂得望着他:“既然终究要与我对立,为何又要多此一举?”
“我不知道。”噶尔臧无奈道。
“噗”得一声,剑尖没入胸口半寸的位置,苏辛哲平静道:“我再问你一遍,为什么?”
“真的不知道。”
“噗。”剑继续没入半寸,苏辛哲将剑一把抽出,“今日,我还是留你半条命,你好自为之。”
苏辛哲把剑插入剑鞘中,说完翻身上马,挥着剑扬声下令:“撤。”
他的兵很快便停止打斗,迅速随他撤离。噶尔臧捂着胸口,当机立断得说了句:“追。”也立刻踉踉跄跄得踏上马朝他追去。
苏辛哲自是考虑到清军援兵将至,才迅速带兵撤离。当初准备直攻京城时设计了进攻的路线,自然也考察了撤退的路线,作为他最后的退路,此地濒临无人区,地势险峻,是极好的藏兵之处,往南直通漠南蒙古,可得到喇嘛的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