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番外一：苏辛哲已死
第182章番外一：苏辛哲已死
自从矿山发生了那次大爆炸后，经过此地的人常常会看见一个疯疯癫癫的人徘徊在附近，一头蓬乱的头发，穿着褴褛的衣裳，脸上一大片烧伤的痕迹，已经看不清容貌了，靠吃山上的野菜为生，或者直接扒下树皮啃食。有人说，他是博硕克图汗噶尔丹的大王子苏辛哲。还有人听着传闻专程跑到这里来看过，不过看过的大多都不信。
沙俄和大清自签订《尼布楚条约》之后，来往日益密切，两国之间允许相互通商，由于那座矿山连接沙俄，大清和漠北，胤礽便在山上修了一条路，直通大清和沙俄，作为沟通两国之间的商道，这座荒山也渐渐热闹了起来，每天都会有许多人来往此地，络绎不绝，半山腰上甚至出现了客栈，村庄。
偶有清醒的夜晚，他会一个人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仰着头静静得望着天上的月亮，就像这山上的许多猿猴一般。没有人听他说过一句话，他的口中也只会发出类似猿猴的鸣叫，类似于呜咽。
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来，就知道他待在这里哪里都不去。
曾经有一大队蒙古士兵来此地找他，跪在他面前，而他只是神色木然得蹲在石头上，缩成了一团，久没有动静，士兵们相信他是真的疯了，几人同时上去想要把他带走，可是谁都拖不动，后来，他就发了疯一般不断得挣扎着，推搡，撕咬着触碰他的人，口中咿咿呀呀的叫着，格外凄厉。最后，那队蒙古兵只有作罢，摇着头离开了。
如果此时有人注意他，会看到他默默得望着那队蒙古兵离去的背影，眼中缓缓流下一行泪来。
有人觉得他已经哑了，因为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直到有一日，一男一女忽然来到这山中。
两人衣着华贵，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男的潇洒俊朗，女的温婉秀丽，两人远远就从马上上下来，由远及近，好似一对璧人。
男的手中抱着一个襁褓，此刻，一个婴孩正在里面哇哇啼哭着。
两人在距离他五步的时候停了下来，几个孩子正在往他身上扔石子，口中喊着：“怪物！”“疯子！”“丑八怪！”而他一动不动得蹲在石头上任那些孩子打着，头上被打得鲜血直流。
婉静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丰神俊朗，说话话音中自带三分风流的男子就是眼前枯瘦肮脏的怪人。
“我们走吧，绝不可能是他的。”她不忍再看，扯了扯噶尔臧的袖子，却见他正定定得注视着他。
噶尔臧朝那些孩子撒了一把铜钱，孩子们立刻停止了对他的攻击，一个个争先捡着地上的铜钱，而他把孩子放在她手里，缓缓走到他面前。
三步以外就能闻见他浑身散发出的阵阵恶臭，而他始终垂目低头，披散的头发垂下遮住半边脸，却遮不住脸上一大块丑陋的疤痕。
他身上破烂的衣服，已经脏得看不见原本的颜色，支离破碎，甚至可以见到身上的肌肤，不过也是一团黑乎乎的。
噶尔臧在他面前站了一会儿，掏出帕子，伸手擦拭着他脸上的血迹，才刚触到他脸上的肌肤，他忽然猛地一颤，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连忙往后退缩着，眼神中满是闪躲。
他的手终是怔在了半空中，又缓缓得落下。
“今日我来是想与你说，卓玛雅生了。”
他恍若未闻，噶尔臧继续道：“我知道是你的孩子，三胞胎，前两个没活下来，许是老天手下留情，还是给你留下一个血脉，是个男孩。”顿了顿道。“长得还真和你挺像的。”
他依旧垂着头埋着脸。噶尔臧却注意到，他的拳头已骤然握紧，拳上一根根青筋暴了起来。
“我喜欢这个孩子，不会把他送到漠北。”噶尔臧淡淡开口，用聊天一般的口吻说，“今天是他出生的第一百天，你这个阿玛什么都没能为他做，就为他起一个名字吧。”
他忽然抬起了头，许久仰望着天空。
就在噶尔臧觉得他真如传闻中那样得了失心疯，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听他开口说了两个字：“齐溟。”
声音很轻，却刚好可以让他听见。
噶尔臧愣了愣，忽地一笑，说：“好。”
他给婉静使了一个眼色，女子有几分犹豫，神色复杂得望着他，还是抱着孩子缓缓上前，在他面前站定，把孩子递了过去。
他缓缓抬起头，看着放到眼前的孩子，神色微微错愕，缓缓伸出手，想要接过，又发现自己的手很脏，于是又在身上擦了擦，可是，他身上又能干净到哪里去？
他小心得把孩子接过来，低头看着，那个孩子在他怀里不哭也不闹，居然还咧嘴冲他一笑，他愣了愣，嘴角，也无意识得缓缓咧开，婉静惊奇的发现两人笑起来的弧度竟是一样的。
这时才真正相信，眼前的人真的是他。
待两人回到马车上，抱着手中的孩子，回想起方才那一幕，婉静还是久久不能释怀。是那般傲气的人呢，如今，怎落得这步田地。
心太高，所以摔得狠，追名逐利，利欲熏心，即使付出无数人的血肉代价依然执迷不悔，红了眼，黑了心，脏了手，乱了神。妄念嗔痴，走火入魔。自以为步步为营，一步错，步步错，越走越远，不肯回头，终是满盘输。
马车在山路上走得有些颠簸，车帘子一晃一晃的，婉静把手伸过去紧紧握住他的，和他十指紧扣，相视一笑，最后静静靠在了他肩上。
多么庆幸，他在最后一刻回了头，才没有变得和他一样。
“他方才给这孩子起了个什么名字？”婉静轻声问道。
“齐溟。”噶尔臧淡淡开口，勾唇一笑：“齐，到达，至；溟，沧溟，天。给他起了一个这样的名字，想必是仍对他寄予厚望的，他果真，还是心比天高。”
“那这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带他？”婉静好奇问道。
噶尔臧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他爹的教训，不敢让他争天，顺其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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