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木炭和面瓜粥
生活有光明就有阴影，就在罗格随着拉塞尔离开小镇，往山上的城堡走去时，一个瘦小的身影走进了小镇，那是个十一二岁的男孩，面黄肌瘦，衣着褴褛，背上扛着一个满是补丁和污渍的麻袋，体积看上去比他身体还大，他咬着牙，弯着腰，步履蹒跚。
走到镇子上的铁匠铺门口，男孩放下麻袋，骤然失去的负重让他有些晕眩，他不得不弯腰扶着膝盖喘息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敲开门。开门的是个壮硕的老汉，身上围着隔热用的牛皮围裙，裸露的手臂上有许多斑斑点点的烫伤痕迹。
男孩和铁匠说了些什么，打开布袋，那是一整袋烧好的木炭，铁匠翻看了一下他带来货物，都是些用树枝烧成的碎碳，没法用在炉子里，那样会压灭火焰降低炉温，影响铁坯的品质，于是摇了摇头，关上了门。
男孩有些沮丧，但片刻后，又鼓起勇气，重新背上麻袋，继续敲开了下一户人家的门，但这一次，主人只从门缝里看了一眼就拒绝了他。
男孩就这么一户户人家敲过去，但是得到的只是不断的拒绝，他越来越绝望，天还没亮就从30里外背着一袋沉重的碳，走了整整一天才到镇子上的小男孩，只是想卖掉碳换些钱，买点食物和药，一路上只喝了些车辙里的积水，现在已是头晕眼花。
背上的木炭是他和弟弟妹妹们花了两天时间烧制的，普通村民是不会用木炭做饭取暖的，毕竟林子里到处都是不要钱的枯枝落叶，只有镇子上的铁匠铺常年会收购木炭，冬季的时候镇子上的居民也会多少购买一些，毕竟镇民的收入是普通农民的好几倍，他就是靠着卖炭熬过可怕的冬季。
现在天气已经转暖，日子却愈发难熬，木炭已经过了需求旺季，加上天气湿润烧炭也更加麻烦。
饥饿折磨着他的意志，他已经两天没吃过正经东西了，如果碳卖不出去他绝对是没有力气再走回去的。
但是想起家里嗷嗷待哺的弟弟，还有正在生病的妹妹，责任感再一次战胜了肉体的痛苦，他敲响了下一家的门。
门“嘎吱”一声就打开了，佩蒂大神那圆滚滚的身躯挡住了门洞中透出的灯光，一时间让男孩有些恍惚。
“孩子，有什么事儿吗？”佩蒂低头看着门口石阶上的男孩道。
“晚上好，女士，很抱歉打扰您，我这里有一些木炭，价格很实惠，您看您是否有需要？”男孩努力让自己显得有礼貌一些。
“哦，我不需要木炭....”佩蒂并不喜欢用木炭来做饭，她更喜欢木柴燃烧那种悬浮火焰带来的惬意感觉，更重要的是木柴不要钱，林子里到处都是，让提姆那小子去捡就行了。
但是等她双眼适应了黑暗，看到眼前这个和提姆年龄相仿的男孩，赤着脚，脸上都是黑色的污渍，手上还有擦伤的痕迹时，却改了口道：“你先让我看看吧，最近下雨，柴火太湿润了，确实烟雾缭绕的呛得人嗓子疼.....”
男孩大喜过望道：“我这都是用好木材烧足了时候的好碳，烧起来烟很小。”他撒谎了，这些都是用捡来的树枝烧制的碎碳，毕竟他和弟弟妹妹都是孩子，没有足够的力气搬动大块的木头，也没有合适的工具来砍树。
佩蒂并不在意男孩的小小欺骗，随便看了看木炭道：“嗯，看着还不错，你想卖多少钱？”
“这一整袋子您都要了都话，10个铜子就行，很划算的。”男孩有些惴惴不安的报了个价格。
佩蒂假装思考了一下。男孩赶紧补充道：“不行的话九个，不八个铜子儿也可以。”
佩蒂道：“就10个吧，不能让别人说我佩蒂欺负小孩子。你帮我搬到后门厨房外面去吧。”
男孩眼睛瞪大了开心道：“好嘞，我这就搬过去。”
连日来的辛苦终于有了回报，这一刻男孩仿佛痛苦全消，背起木炭就往屋后跑。
佩蒂喊道：“你在后门等我一会儿，我找下钱。”
佩蒂家的肉铺并不大，男孩很快就到了后院里，他将木炭放下，有些焦急地等待着佩蒂，心里盘算着10个铜板的安排，黑麦面粉肯定是买不起的，但是面瓜干和麦麸各买两磅加起来也就8个铜板，妹妹最近一直在腹泻，正经的药物2个铜板肯定不够，但是上次他看到村里的猪倌儿给拉稀的母猪治病时用的一种白色的石头，那个很便宜，石匠那里就有，2个铜板肯定可以买一些，这样妹妹就有救了。
想着想着，男孩的思绪却逐渐停滞，空气中弥漫着厨房里食物的香味，那是猪杂碎、芜菁、洋葱、胡萝卜混在一起长时间炖煮发出的香味，妈妈还在的时候，也时常会做给他吃。但是他现在已经记不得那到底是什么味道了。
后门打开了，佩蒂拿着十个铜板递给男孩道：“这里是十个铜板。”男孩愣了一会儿，才从食物的气味中将自己的思绪拉回来，接过钱道：“谢谢您，木炭要我帮您背进去吗？”
佩蒂道：“不用，倒在墙角柴蓬下就行了。”
男孩将钱数了数，但是脑海中食物的味道挥之不去，严重干扰了他的思绪，一到十不得不数了两遍才得出正确的结果。
他恋恋不舍地离开香气四溢的后门，把木炭倒到墙角的柴蓬下，抖了抖袋子，这时候才注意到，柴蓬里堆满了整齐干燥的木柴。
佩蒂看到男孩离开时恍惚的眼神，拍了一下额头，大声道：“孩子，你等会儿。”
男孩疑惑地驻足，佩蒂回到厨房一阵响动，不一会儿，端着一个大号的木桶杯出来道：“谢谢你给我放好木炭，喝点东西解解渴。”
男孩愣愣地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忍不住大口吞咽起来，这是一整杯的牛奶混着面瓜粉末制成的糊糊，食物迅速填满了男孩空瘪的胃部，进食的满足感充斥着他的脑海。
佩蒂欣慰地看着男孩的动作，但是男孩喝了半杯却停了下来，看着杯子里的食物，挣扎了一会儿道：“夫人您能把这个杯子借给我一天吗，明天我会带回来还给你的。”
佩蒂疑惑道：“杯子？你要借个杯子干啥？”
男孩不好意思道：“这个太好喝了，我弟弟妹妹也还饿着，我想带回去给他们吃，但是没有容器.”
佩蒂叹了口气道：“你都喝了吧，我给你带点别的给他们。”说着回到了厨房里，她在一个小罐子里装了一碗刚煮的炖菜，又翻找出一半袋子面瓜干，本想用碗掏两碗，但是想了想，将碗拿出来，把袋子扎紧，将半袋子面瓜干都拎了出来。
门外，男孩喝完了糊糊，用手指刮拢杯壁上的残留，意犹未尽的塞进嘴里，看到佩蒂大婶出来，顿时有些窘迫。
“孩子，这些你拿回去吧。”佩蒂将食物递给男孩。
男孩接过布袋和罐子，对佩蒂道：“大婶儿，我过两天会把袋子和罐子还给你。”这年头布料和陶器其实也不便宜。
佩蒂点点头道：“回去吧，路上别撒了。”
男孩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回头道：“大婶儿，我叫加洛斯。”
佩蒂点点头道：“我记住了加洛斯。”
男孩顿了一下，似乎还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大踏步消失在道路尽头。
佩蒂张望了会儿，心情也是复杂，生活并不容易，虽然肉铺生意不错，伯爵大人也是个善良的好人，但是底层人民的生活就是这样，其实并不总是能支持她的同情心。她叹了口气关上了后门。
黑暗中，加洛斯回头看到光线消失，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苦难会使人麻木，从而忽略痛苦，让活下去变得不那么难以接受，但是偶然温暖却让麻木退却，疼痛变得更加明显。